翠翠（右一）與家人在四合院中

經濟觀察報 阿黛爾/文 西方的女性，要在中國長期生活，往往她們的另一半就是中國人，而且她們的工作，通常是和藝術打交道。大跨度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使得她們獲得不同的滋養，融入更為豐富的世界。

翠翠

比利時人翠翠是一位設計師，主要從事室內陳設和珠寶的設計。她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家族熱愛藝術，建有一個小博物館，里面有很多東亞藝術品。家族博物館在西方很常見，那是一個社會真正富裕文明的標志，文物不僅僅集于朝，也藏于野。她的父親很喜歡給母親買有設計感的首飾和服裝，而母親則喜歡現代藝術，這是典型的有閑階層的生活。翠翠的名字則來自翠鳥，一種色彩鮮艷的藍綠色鳥，常在東方藝術品見到它的蹤跡。

翠翠從小是個文藝女青年，愛寫詩畫畫，不寫詩畫畫的時候就去參觀博物館。后來學了藝術史，做古畫修復的工作。90年代初，她到了香港、臺灣，后來又來到北京。當時是7月盛夏，沒有機場高速公路，一路上臭烘烘，也沒有那么多高級酒店，但她一下子就喜歡上北京。

之后，她就經常來中國。再后來，與劉利年生活在一起，并有一對漂亮的混血兒女。劉利年高大爽朗，跟電影里膽小怕事的角色截然不同?，F在他已經很少演戲，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設計師。

翠翠的工作室在北京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剛經歷過一場大火，一些老建筑化為灰燼。翠翠穿著老棉襖，一手拎只塑料袋，高一腳低一腳地踩著瓦礫從廢墟中走過去，完全是一副中國主婦的模樣。很多天后，見到過盛裝的翠翠，換了一個人。到了工作室，讓人眼前一亮，是極其明艷飽和的色彩盛宴?！八麄兺鈬?，對色彩比中國人敏感，大膽?！眲⒗暾f。他們夫婦倆用手電照著舊梁上的彩繪給我看，是非常細膩的藍綠相間的圖案，都是一兩百年前的作品。

翠翠和劉利年的家則是旁邊另一個小院。跟很多人家刻意修葺得很絢麗的四合院不同，這個院落雜草叢生，巨大的鐵藝燭臺掛滿燭淚，充滿野趣。

正是午餐時間，孩子們先吃，夫婦倆去忙自己的事。翠翠專門讓人在景德鎮燒了宋朝紋飾的瓷器，但飯菜極其簡陋，一點青菜、粥和包子。小妹妹還是混沌的年齡，哥哥已經上了小學?？锤绺缒菢藴实陌兹碎L相，卻張口就是劉關張，再想想翠翠在廢墟上高一腳低一腳的樣子，不由讓人想起法國人愛說的那句話：這就是生活。

卡倫·史密斯

英國人卡倫·史密斯住在景山西街的一座四合院里，她的工作室在景山東街的另一座四合院。她買了月票，每天都從景山公園穿好幾個來回。這是北京所剩無幾的古城中最美麗的地段之一，兩座四合院都聲名遠播?？▊惙浅Ｏ矚g自己的家和工作室，當我問：如果必須搬到上海去長住，怎么辦？卡倫馬上叫道：怎么能去上海！我們在這里有這么漂亮的房子！

卡倫現在專門從事中國當代藝術的推廣，伴侶是知名華人新聞人劉香成。

卡倫在美術學院學習油畫，但對宣紙特別感興趣，很向往中國。20多年前來中國并不容易，她就先去日本。但她不喜歡日本的繁文縟節，尤其不喜歡日本人對女性的態度，于是很快去了香港，那里雖然嘈雜，但是慢慢就適應了，畢竟作為英國人，要在香港待下來也比較容易。

卡倫在香港拍過紀錄片，做過藝術雜志總編輯，和中國當代藝術家有很深入的交流。后來她到北京語言學院去學習中文，那時候沒有什么文章談到中國的當代藝術，即使是有也只是在國內發表，很少會進入外國人視線。她到北京時正好趕上中國當代藝術政治波普盛行的時期，恰逢1993年第45屆威尼斯國際雙年展，第一次有中國藝術家參加這樣大的藝術展覽，她就看了很多作品，和藝術家工作室。當時她中文講得不好，就拍攝了很多圖片，現在準備把這些照片整理出版。她原打算在中國呆上一年就離開，沒想到，一呆就是18年。期間她在西方做了好幾個有影響的中國當代藝術展，并寫了大量文章。應該說，卡倫在傳播中國當代藝術的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從外表看，卡倫是比較冷峻的女子，走起路來大步流星，不像當了母親的翠翠那般柔弱。甚至她們的工作室和家居布置都完全不同，雖然同樣充滿藝術格調，但一個偏古典而溫婉，一個偏現代而簡約。她沒有孩子，不會跟自己的伴侶為了孩子應該受哪樣的教育而爭吵，劉香成自夸做飯很棒，那卡倫就能有口福。都是在文化中混血混得很好的人，生活習慣其實是最好克服的障礙，一旦適應，就成了自己的。在她看來，最大的差別是價值觀，不過現在中國人的價值觀已經西化，和西方只是細節的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