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小版畫”藏書票
70后的子安是個海歸,8年前在瑞士讀書時他遇到了藏書票這種起源于15世紀歐洲的文人玩意兒。一個周日,當日內瓦的人們都默契地在教堂做禮拜時,子安在南部老城逛類似于吉卜賽人聚集地的跳蚤市場。因為沒什么錢,他決定買本法語書,卻在書頁里發現了一張藏書票,畫著一個傳教士捧著書,臉上有自嘲的表情,版畫的精致和新奇讓他買了那本書。雖然算是附贈品,但從這張藏書票開始,子安成了一個收藏玩家。
從瑞士到美國,常常搬家的他換個城市就去古董書店淘貨,后來回國工作,有了余錢的子安和歐美的市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到現在,他手上已經有幾千枚藏品了。當問到有沒有名人的物件兒時,他馬上流利地報出了一串能嚇死人的名字——狄更斯、蕭伯納、施特勞斯、羅斯?!影舱f,“這個東西不是每個讀書人都能擁有的,在歐洲,也只有講究的文人和貴族才會請版畫家為他們度身繪制,各個時期的風格有很大的不同,版畫的質量和主人的身份都會被拿來判斷它的收藏價值。但真正熱愛它的人,更多的還是關注版畫本身和它背后的歷史文化?!?
近兩年一些大的拍賣行也做過藏書票的小專場,子安都去了現場,但是他覺得有很明顯的距離感,這種距離感不僅僅來自于購買時的氣氛和心境,還有一起競價的買家的狀態。有人因為喜歡愛德華·紐頓的“書話”寫作,而專門去競拍他的藏書票,卻可能完全看不懂那張版畫大約畫于何時,當時流行的文化元素對它的影響,在子安看來,這讓被稱為“小版畫”的藏書票的價值損失了很多。
因為長時間的關注,他更能明白這些舶來品所表達的意思,也養成了習慣去查找歷史資料,嘗試解讀票面上的謎語和符號,像寫日記一樣記下來。8年下來,他寫了一本小書,《西方藏書票》,在去年11月出版了,子安說,“就當是給喜歡它的人們一個小的手冊,看不明白的時候對著參考,也嘗試著自己做解讀,這會讓收藏更有意思?!?
在國內收西方的藏書票有一定的困難,因為好東西很少,子安不好意思地說,“有時候,真得等到老藏家去世,才有機會收到好東西?!?
盤著葫蘆上網
等著老藏家百年后,指望著子女們變賣藏品的不只是子安,還有更年輕的80后遲銳。他曾經為了一只帶象牙雕蓋兒的平底葫蘆磨了一個高干子弟很久,相持了有四五年,去年老先生去世了,就失去了聯系。一次他的朋友在同仁醫院門口看見了老先生的愛人,就一定要把老太太送回家,記下了地址后,遲銳就開始在門口蹲守。連蹲了三天,在老太太遛彎之際就粘了上去,后來這只不過10公分的葫蘆,17萬歸了遲銳。遲銳說,“再也不出手了,這么好的東西市面上幾乎是沒有了?!?
葫蘆在普通人看來不過是一個植物果實,它到底好在哪兒?遲銳說,老北京人喜歡葫蘆,是因為入秋就沒了蟲鳴,索性用平底的葫蘆養黑蟲(油葫蘆),圓底的養蟈蟈,揣在棉襖里,冬天也能聽個響兒。而北方的氣候也適合種葫蘆,在天津和北京,有好幾家種葫蘆的好手,他們請專門的手藝人雕刻好石膏模子,然后把 “幼年”葫蘆罩在模子里讓它長大。這種“范制”的葫蘆,從雕刻手藝到當年的雨水日照,再到打皮的工藝,都有講究,成型的葫蘆要有金石之音,不能有裂口等傷痕,圖案最好要文氣,模子印得清晰干凈,畫篇要完整,但須有留白,得符合中國的傳統審美。
那只遲銳磨了四五年,又苦守三天收來的葫蘆到底有多好呢?打個比方,王世襄先生在寫《中國葫蘆》這本書時,向當時最大的玩家武圣借了藏品拍照作圖編入冊,其中就有一個精品和遲銳的那只是一種類型,都是有象牙“蒙芯”的“宮器”(來自宮廷),從年頭來算,都是清中期的,從品相上來,用遲銳的話說“還真有點比不上我這個”。雖然是王婆賣瓜了,但是17萬的價格也足夠讓不懂葫蘆的人們驚嘆一把。
除了這只老物件兒之外,遲銳還有一個更貴的。這只葫蘆是從荷蘭回流過來的,道光年間出自宮內小花園——也就是太監自己在宮里種的,上面刻著“萬福流云”字樣,據傳是李蓮英把玩過賞給小太監的,后來可能因為帶出來變賣流落出來。因為長年在手里盤,外層的包漿已經讓葫蘆非常圓潤。提到包漿,遲銳說,“范制的新葫蘆,要先曬一年,不能上手,等水氣曬退了,要戴著手套盤它,等再過一兩年,才能用手直接摸——這就好像一些女孩戴手套盤LV的把手一樣,想快點變成蜜糖色,是一個道理?!?
喜歡葫蘆的遲銳除了去雅集會會同道中人,他也和北京歌德拍賣公司合作,在5月份做一次葫蘆的專場拍賣,到時候,會有一兩千件葫蘆推到市場上,這比要等待老藏家去世才能淘到好玩意兒容易多了。遲銳很早就有一個自己的網站,叫“文玩天下”,有五萬多熱愛葫蘆的收藏玩家活躍在網站上,大部分都是年輕人,以70后居多。遲銳說,“因為做了這個網站,之前被我追著買葫蘆的那個老太太的孩子,也變成了‘??汀?,他們也慢慢地對葫蘆感興趣了,也開玩笑說要把那只葫蘆買回去。一些老人家,讓他們的孩子幫忙打字和藏家交流,這個平臺讓這件事變得更簡單、更有趣了?!?
網絡平臺讓收藏變得更大眾化,60后陸昕也深有同感。他是中國錢幣收藏協會的會長,是收藏民國花錢的專家。1988年,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幾乎沒有任何關于收藏的書報、雜志和電視節目,只能口口相傳,禮拜天大伙默契地聚到禮士路的一個街心公園,躲著當時的“城管”——維護治安的值勤人員,看對了眼發現是同道中人就去小樹叢邊交換自己的收藏,有“開門”的一眼真立刻成交,也有“不開門”的滿腦子質疑的主兒,換不換得成真是看運氣,“好在那會兒假貨不多”。
到了2000年以后,陸昕發現收藏網站慢慢做起來了,因為體量小,錢幣很快成為最早獲得網絡平臺好處的藏品。錢幣的收藏不再只是老爺子們愛玩,年輕人也開始覺得有意思,開始研究上面的雕刻、花紋、吉語,這項收藏在新的平臺下獲得了新的活力。
其實把他們稱作收藏家,有些不太恰當,應該是收藏玩家。像“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一樣,一生都在和他感興趣的物件兒打交道,作為小玩家,子安、遲銳們也在收藏各種稀奇古怪玩意兒的過程里,咂摸出自己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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