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陶短房/文 塔利班大首領，號稱“世界上最神秘名人”的奧馬爾日前突然傳出死訊：阿富汗TOLO新聞電視頻道援引據稱來自阿富汗國家安全局周一的信息披露稱，阿富汗塔利班負責人奧馬爾兩天前在奎達-北瓦濟里斯坦間的地帶被擊斃，消息牽扯到阿富汗、巴基斯坦、塔利班、美國及盟軍的方方面面，傳得繪聲繪色。但隨即這條消息便被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分別否認，其它各方則“證不實”——紛紛表示“奧馬爾死訊不能確定”。

事實上不待各方后續消息傳出，傳聞本身就已經出現多個版本：有“擊斃說”和“失蹤說”，“擊斃說”有兩天前擊斃和四天前擊斃的不同說法，“失蹤說”更有失蹤4天、7天和11天的各色花樣，TOLO電視臺的報道稱“細節隨后公布”，而各種傳說則五花八門，有些甚至相互矛盾，惟獨一處口徑一致：各路傳聞均引述阿富汗國家安全局“消息人士”稱，奧馬爾得到了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前局長居爾將軍幫助，后者事發時正幫助他從奎達轉移到北瓦濟里斯坦的秘密地點。

阿富汗塔利班發言人穆加希德.扎比胡拉赫通過電話表示，奧馬爾“活著并很健康，就在阿富汗境內”；另一位塔利班發言人卡里.穆罕默德.優素福則告訴巴基斯坦伊斯蘭通訊社，任何關于奧馬爾的死訊傳聞“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他們已證實奧馬爾平安無事；被傳說“通匪”的居爾將軍則顯得很憤怒，稱對他的指控純屬子虛烏有，他“根本不認識且從未見過”奧馬爾，但他“憑直覺認為”此人還活著。他們說的是否可信，尚難斷言，但有一點卻十分引人關注：這條傳聞是什么來頭？又將造成怎樣的后果？

拉登死后，奧馬爾成了美國在南亞最重要的反恐“標靶”，這個曾經主宰過大半個阿富汗，擊敗過馬蘇德和?？笋R蒂亞爾等各路豪強，和蘇聯人“圣戰”多年的神秘毛拉，是否如FBI所言，是“拉登助手”、“‘9.11’策劃人之一”尚需更多佐證，但塔利班掌權期間實行極端神權統治，炸毀佛像，迫害反對派，大搞政治暗殺，禁止婦女上學和工作，他無疑要付主要責任，塔利班接納拉登和基地組織，在境內組織國際恐怖訓練營，他也是最終的拍板者，他的人頭價值2500萬。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或許這次“烏龍”，不過是某些賞金獵人急于事功而造成的失誤。

這一傳聞直接針對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且正發生在拉登事件之后，美國、印度及其盟友指責巴坐視拉登在眼皮下潛藏卻視而不見，甚至懷疑、暗示巴軍情部門“吃里扒外”之際，點名指責的居爾剛因拉登事件丟了烏紗帽，如此直截了當把塔利班的活動和巴基斯坦軍情部門聯系起來，等于昭告天下“巴基斯坦就是私通塔利班”，聯系到美國總統奧巴馬剛剛表態“倘有恐怖頭目隱藏巴境內，美將毫不猶豫再次越界攻擊”，很顯然，奧馬爾是不折不扣的“恐怖頭目”，倘這條消息是有人刻意為之，不管放消息的是誰，客觀上都會起到“敲山震虎”，警告巴基斯坦軍情部門“給我小心點”，乃至暗示巴政府“以觀后效”的作用。

當然，號令不出四門，甚至被國際社會譏諷為“不知算站在哪頭”的阿富汗喀布爾當局，以及其飽受詬病的國家安全局求功心切，搞出個讓各方面都緊張一把的“大動靜”，也并非沒有可能。

不管是誰做的，動機為何，這一傳聞對巴基斯坦軍情部門和政府無疑是又一次“潑污”，在巴基斯坦國內對美軍擊斃拉登時罔顧本國主權惱怒異常，在內外交困、美國人頤指氣使印度人趁火打劫的背景下對國家安全憂心忡忡之際，這種“敲山震虎”可能令巴政府、軍情部門更加左右為難，并在民意和安全壓力下進一步疏遠和美國的關系。當然，巴基斯坦官方并不想徹底和美國鬧翻，而美國也需要巴這個盟友，就在奧馬爾“死訊”傳出前后，巴外長已動身前往阿富汗，和美、阿官員“共商反恐大計”，或許，這次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的“烏龍”，會促使巴美雙方出于自身利益和地緣政治考量，加快拉登事件后關系和立場的協調，重新界定彼此的同盟合作關系。

至于塔利班方面，自拉登事件后活動一直較頻繁，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境內頻繁出手，奧馬爾被“打死”消息傳出時，塔利班襲擊巴基斯坦卡拉奇海軍基地，造成嚴重傷亡和重大裝備、財產損失的事件已震驚世界，事件中塔利班武裝分子和巴基斯坦軍人交火長達12小時，可謂驚心動魄。拉登死在巴基斯坦，奧馬爾此次“出事”也和巴基斯坦有關，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揚言并實際實施報復，都是必然的。

但應該看到，阿富汗之所以千百年來一直難以被外力征服，塔利班之所以總也剿不滅，和這個山國險峻的地勢、剽悍的民風，以及根深蒂固的部族、宗教傳統息息相關，巴基斯坦西北部和阿富汗山水相連，其主體民族普什圖族更橫跨兩國，這令塔利班的影響力跨越國界，讓巴基斯坦的反恐行動投鼠忌器，十分棘手。然而不論伊斯蘭堡、陸軍總部所在地拉瓦爾品第，還是此次大襲擊的目標、海軍主基地所在地卡拉奇，都不是塔利班擅長活動的山地，更非其賴以隱蔽的“人山”——普什圖族山地部落的聚居區，在這樣的地帶活動，可以搞偶爾為之的偷襲，一旦對手有備則主客易勢難以著力，鑒于此，塔利班在巴基斯坦腹地的冒險恐怖行動會加強，但不會輕易把“老本”搬離自己的老巢——巴阿邊界的崇山峻嶺，且過于頻繁在巴腹地搞恐怖活動，只能激起當地民眾反感，并迫使巴政府、軍方加強國際合作，加大反恐力度以自保，從當年“紅色清真寺”事件可知，一旦恐怖勢力直接威脅政府、軍方安全，巴方的強力部門是毫不手軟的。

奧馬爾若真的死了，塔利班會怎樣？

塔利班是個地方性、宗教性、松散的部族式武裝組織，憑借宗教、血源紐帶和阿富汗的窮山惡水和盟軍周旋，自身也不時仇殺內訌，各部的行動獨立性、自發性很強，奧馬爾健在時也無法統一調度，他即使死了，塔利班也不會成為無頭蒼蠅，而仍會各自為戰，一如既往地在他們熟悉的地形、戰場上和盟軍“泡”下去。和阿富汗地形、局勢相近的車臣，自杜達耶夫以下，叛軍首領被清除了一個又一個，但派系林立的各路叛軍軍閥仍在活動，武裝沖突和恐怖襲擊一直持續至今，就是最好的旁證。倘聯軍果真除掉奧馬爾，對相關國國內政治或能起到一定影響，卻難以從根本上改變阿富汗戰爭的運行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