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杜濤 今年全國兩會，天能控股集團董事長，浙江省工商聯副主席張天任圍繞雙碳戰略、新能源產業高質量發展、新質生產力、科技創新、數字經濟、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等議題，提交26件議案和建議。2013年，從擔任第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起，張天任就在天能控股設立了人大代表聯絡站，這是浙江省首個企業人大代表聯絡站。11年來，張天任累計提交了230件建議和議案，很多建議案就是源自這個聯絡站。

2024年兩會期間，張天任提出的《關于完善再生資源稅收政策，助力循環經濟發展的建議》就來源于這個聯絡站。2023年年底一位從事廢舊電池回收的小企業主來到聯絡站，小企業主主要從街邊店和個體散戶中收購電池，他反映多年來苦于無法獲得發票，在繳納所得稅處理上陷入兩難。

張天任通過一系列調研發現，以廢舊物品、固體垃圾等再生資源為主的綠色回收利用市場，已成為廢舊物獲得新用途、新意義的重要場域。在再生資源回收行業發展勢頭正好的同時，缺少發票也成為行業健康發展的絆腳石。今年全國兩會，張天任提交了《關于完善再生資源稅收政策，助力循環經濟發展的建議》，提出“試點企業代開、第三方代開、自制憑證扣除、核定征收”四種解決方案。

難題

2023年12月18日，一位從事廢舊電池回收的小企業主來到聯絡站。他向張天任反映了他在繳納所得稅處理上陷入兩難的情況。

第二天上午，張天任和同事根據上述小企業主反映的情況和線索，在長興縣雉城街道的回收店進行現場調研。他還讓同事盡快聯系天能在江蘇、河南、安徽等地的循環基地，進一步了解更多的實情和堵點。

2023年3月，財政部出臺了《關于完善資源綜合利用增值稅政策的公告》(財政部稅務總局公告2021年第40號，下稱“40號公告”)，明確提出，企業享受資源綜合利用增值稅即征即退優惠，必須在收購再生資源環節取得銷售方開具的增值稅發票、收款憑證等合法有效憑據。

這意味著，取得合法有效憑證是資源綜合利用企業享受即征即退優惠的紅線。

但再生資源回收企業的上游供應商多為再生資源散戶回收者，很難提供合規的發票。在整個抵扣鏈條上，合規“起點發票”的缺失，影響著再生資源回收企業稅法遵從的效果。

張天任說，再生資源回收業務中，回收企業的貨源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從產廢企業收購。此類交易中，回收企業可以從產廢企業取得增值稅專用發票，用作增值稅進項抵扣及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這類回收企業會選擇一般計稅方法繳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憑證也不存在問題，但此類業務數量較少。

二是從眾多個人散戶手中收購再生資源，這種回收方式占到回收總量的90%。一些個人散戶為了降低成本，不愿購買開票設備、不愿花錢委托代理人員開票，既無法自行開具增值稅發票，也不愿通過稅務機關代開發票。在業務實踐中，由于再生資源回收涉及貨物數量及金額巨大，部分地方稅務機關出于行政執法風險的考慮，不愿為個人散戶代開發票。

“由此，回收企業在稅務處理上陷入兩難困境，既無法取得增值稅專用發票抵扣進項稅金，亦不能取得增值稅普通發票作為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憑證，雖然40號公告規定回收企業可以選擇適用簡易計稅方法，依照3%征收率計算繳納增值稅，解決了再生資源回收企業沒有進項發票抵扣，增值稅稅負高的問題，但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沒有合法憑證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張天任表示。

此外，企業自制憑證稅前扣除得不到稅務機關認可。張天任調研發現，為了維持企業經營，回收企業不得不通過印制、填開其他憑證進行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

但是，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發布《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憑證管理辦法》的公告（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8年第28號）規定，只有從事小額零星經營業務的個人，可以用收款憑證及內部憑證作為稅前扣除憑證。小額零星經營業務的判斷標準是個人從事應稅項目經營業務的銷售額不超過增值稅相關政策規定的起征點，即500元/次。

張天任表示，這樣的要求與廢舊物資行業回收實際脫節，因為回收企業需要對接的收購對象較多、收購數量需求龐大，回收企業不能直接從小散戶手中收購貨物，因此往往存在個別大戶先將零散的貨物集中收購，再將貨物銷售給回收企業。該種情形使得大戶的投售量巨大，單個大戶每年投售額接近千萬甚至幾千萬，尤其是投售廢舊鋼鐵、廢舊電池等單價較高的品種。

張天任在調研中還發現，回收企業受到投售人經營規模和稅法遵從的限制無法取得足額的收購憑證核算成本，目前不得不私自印制、填開收購憑證，以維持企業的經營。但各地對以自制憑證作為稅前扣除憑證的征管執行口徑不盡相同，造成再生資源回收行業稅收不公平。

執行口徑不同是指有些地區嚴格按500元以下可以使用自制憑證；有些地區以銷售額不超過10萬元免征增值稅為標準計算，即月銷售不超過10萬元的可以使用自制憑證；還有些地區仍發放收購發票，由納稅人自行開具收購發票作為稅前扣除憑證，在不同地區形成了不同的做法，涉稅風險不一。

“即使同一地區，不同的執法人員也口徑不一，可能出現使用此類憑證導致無法進行稅前扣除，回收企業面臨極大的納稅調整風險。”張天任告訴記者。

建議

由此，張天任在2024年全國兩會期間提出《關于完善再生資源稅收政策助力循環經濟發展的建議》，該建議提到，再生資源回收利用促進資源節約，減少環境污染，已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再生資源回收行業發展與稅收管理關聯度很高，也是稅收管理難點。破解再生資源回收面臨的稅收難題，探索出助力行業健康發展的有效途徑，需要稅企雙方共同努力。

對此，張天任提出建議，為完善再生資源稅收政策，解決大型再生資源回收企業難以取得進項發票的問題，特別是稅前扣除憑證問題，可以采取以下方案：

方案一：試點企業代開?？蓞⒖蓟ヂ摼W物流平臺企業為貨物運輸業小規模納稅人代開專用發票的思路，由符合規定條件的大型再生資源回收企業試點代開再生資源回收小規模納稅人發票，延長再生資源回收行業增值稅抵扣鏈條，解決稅前扣除合法憑證問題。

方案二：第三方代開。再生資源回收小規模納稅人 (投售人)可以由第三方平臺以投售人名義開具發票。即在簽訂購銷協議時，約定履行開票義務，發生實際業務交易時，允許第三方以投售人名義開具發票，并轉交給回收企業。

方案三：自制憑證扣除。允許一定金額以下回收企業可以自制收購憑證稅前扣除，即在回收企業確實有真實支出，具有證明購銷業務真實性的內部控制流程，具備資金流、發票流、物流等信息的前提下，單戶投售人月銷售金額在限額以下（如10萬元以下），可以填制內部收購憑證據以稅前扣除。

方案四：核定征收。根據不同行業回收企業實際利潤情況，統一確定應稅所得率，采取按應稅所得率核定征收的辦法征收企業所得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