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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晚徜徉在成都街頭

    經濟觀察報 關注 2017-12-12 14:43

    (圖片來源:全景網)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一首流行歌曲的誕生,往往沒有什么理由?!冻啥肌凡⒉辉趺闯啥?,把歌詞里的幾個地名換下來,嵌入別的名字的事情時有發生,似乎也是這首歌走紅的一個原因。在趨同的商業時代,有時候沒有特色也是特色之一。

    我在深深的夜色里抵達成都,濕潤的薄霧里,市中心燈光璀璨而迷濛。轉了幾道彎后,在一個寂靜的街道轉角,我入住一家名叫桔子酒店的連鎖旅館?;氐街袊?,和在美國一樣,出門旅行時,我習慣在網上訂旅館,憑著感覺、照片、評價和旅館的名字。這一次我是根據名字選的,因為我想象不出一家名叫桔子的酒店會是什么樣。沒想到是一家現代風格,似乎頗受日本和臺灣影響的酒店。黑灰色基調的房間很小,但設備齊全,細節講究,屋角竟然還養著一只小小的熱帶魚、放著一個魔方。有趣的是,還是一個仿榻榻米式房間,進門后有一個臺階,上去后席地而坐。只不過鋪的并不是草編的榻榻米,而是深色木地板,多少有些不西不日的古怪感覺。不過屋頂燈光投影在床上的《阿甘正傳》名言:“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么”還是別有味道的。也許這多少接近21世紀的小清新和小資吧,與我這樣日漸發胖的大叔有些不太協調。事實上入住的也都是年輕人,我在半夜下樓去便利店買東西時,遇見一對情侶推著拉桿箱入住,女孩子時尚亮麗,淡藍色燈光下飛揚的長發、鮮艷的紅唇。我問前臺去便利店怎么走,他們正在辦入住手續,女孩子把頭倚在男孩子肩上,閉上了眼睛,相愛的圖景總是讓人感到美好。

    我走在微寒的街上,空氣清新,行人寂寥。我忽然想一直沿著這條街走下去,走入夜色、走近我的祖先曾經埋葬骨骸的地方。據說我的祖先在湖廣填四川時從湖南郴州來到這個省份,在榮昌縣棲居了二百多年。我的表妹告訴我,她曾經聽母親說起往事。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表姑,是早年父親在北京唯一的親戚。據表姑說,她的娘家郭家是榮昌首富,外公家李家則多出地方官吏。她的話有沒有夸大我并不知道,不過四九年后郭家人大多被關了起來,她因為還是個中學生得以幸免。出身的壓力伴隨了她一生,她本是一個能干麻利,說話爽快的四川女子,但我小時候見到她時,總是非??蜌?,格外謙卑。她燒得一手好菜,有兩個可愛的女兒,先生是北大教授,一位溫文儒雅的南方人,一口輕聲細語的江浙普通話不甚好懂,據說出身滬上大資本家。

    我上高中和大學時偶爾會去表姑家,美食與少女的吱吱喳喳留下溫馨的印象。表姑對我總是非常熱情,但是她從來沒有提起自己的家人和過去。我曾經問過父母,但他們不知是不愿意說,還是根本就不甚了然。父親也很少說自己的家世,有些細節是在他過世以后回憶錄出版才讀到。

    夏天回北京時做了一次公證,其中的內容之一是兩位朋友公證他們曾經聽說我的祖父死于1926年。近一個世紀前究竟發生了什么,其實誰也不知道。我也只是根據父親以前說過的話和語焉不詳的回憶錄推算,而且不清楚死因。據說祖父畢業于云南講武堂,父親的回憶錄說他參加過保路運動與同盟會,卻沒有說他是病故。因此我有一種感覺:祖父可能是兇死于四川軍閥頻仍的戰亂中。不過這僅僅是我的推測,沒有任何史料,甚至沒有家族的記憶支持。父親唯一的妹妹幾年前也過世了,不過即使她健在也未必知道真相。祖父去世時,父親只有八歲,她的妹妹年紀更小。

    我自然有時會遺憾想要打撈家族往事時已經太晚,沒有來得及去問老一輩人。想到連離自己這么近的歷史都很難厘清,不免有一絲沮喪。不過歷史是需要有幾分依據說幾分話的,有時模糊不清也折射出一種真實:一個世紀的波瀾起伏有如地震山崩,碎落的塵土掩埋了多少記憶,無處追尋,不可復現。我在行次匆匆中做簽書分享活動,從北京到蘇州、從武漢到成都。講述在生命這襲華袍背后的故事。講著講著有時我就會有一點新的發現,或者更清楚地了解自己不知道什么。

    因為幼年喪父家道中落的父親,16歲考入川東師范,二年級時參加“一二·九”運動任重慶學聯主席。第二年他因此被開除,在抗日熱情與革命思想影響下,糾集同學一行七人徒步去延安。從此他離開了四川,也離開了他曾暗生情愫的女同學。重逢是26年后,在他第一次回到故鄉時。父親記錄了這些事實,但是并沒有寫下他內心的感受。

    和他那一代人的絕大多數一樣,父親在漫長的禁欲年代里對個人感情經歷諱莫如深。不過這或許也因為我從來沒有問過他,不知道為什么,和父親的談話總是圍繞著公共話題。等到我想要了解他私人生活與感受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無論性格還是外表,都越來越呈現父親的基因,我也越來越自以為能憑直覺理解他的感覺,雖然我和他無論時空還是思想,都是那么不同。

    父親在抗戰中的感情經歷一直是一個空白,雖然我在十一二歲時見到過一位阿姨,母親告訴我是父親曾經的女友。這位阿姨的先生深目鷹鼻,不茍言笑,是父親多年老友。在文革中,他們彼此信任,但來往并不密切,雖然家住得很近。我曾經好奇想要知道他們中間發生過什么,最終卻一直沒有問,大概是想不出該怎么問吧。

    車抵三星堆時已近中午,索性先在附近農家樂吃午飯。飯店在一個個帳篷里,進門處有一桌麻將,在初冬風中其樂融融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麻將牌,一時看得有點發呆。

    久聞三星堆的大名,也約略讀過有關的成果、問題與爭議。百聞不如一見,尤其是這次在朋友安排下,詳細參觀了博物館,聽到最好的講解。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審美趣味很高,文化風格明顯不同于中土,更接近于西亞,據說在長江中下游也有類似文物發現。從年代上講,三星堆遺址早于中原,然而由于種種原因和爭議,迄今為止得到的重視與發掘都還遠遠不夠。

    通過校友的介紹,我們還拜訪了三星堆考古工作隊,那里的負責人是一位同系同年級同學。我只在北大讀了一個學期,所以這位考古專業老同學的樣子完全不記得,連名字都記不清了。聽說他幾十年一直在這里,住在辦公室,只有周末才回家??吹娇脊湃嗽跊]有冷暖氣的房間里幾十年如一日,默默無聞地鑒定修復出土文物,令人感佩。

    歷史與考古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專業,不少人以為學歷史的人就懂器物,我從來是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對器物一竅不通。不過僅僅看一看古人留下的這些寶貝,就不能不驚嘆祖先幾千年前的巧奪天工。從三星堆的陶器、玉器、青銅器一路看過去,在諸多驚喜之后,最后的鎮山之寶青銅龍樹尤其震撼。

    三星堆足以喚醒對先人的感佩、對歷史的敬畏。雖然大部分文物可能尚未發掘,迄今為止出土的已經提起了諸多千古之謎。關于遠古,我們知道的十分微不足道,這一事實提醒我們,即使關于近世乃至當代,我們的了解可能也很有限??浯笞约旱闹R,輕易做出判斷,是我們很容易犯的錯。

    比如父親一生經歷,就很有一些我并不清楚。他不愧是川人,麻將打得相當好。他引以自豪的事情之一是曾經和孫殿英打過麻將,據說孫殿英除了盜墓另一擅長就是打麻將。父親去和他打麻將自然是因為工作,抗戰勝利后他參加中共軍調代表團任中校秘書時的一部分工作似乎與統戰有關,據說他第一次遇見母親就是在翁獨健家中。

    關于麻將的記憶是童年最美好的往事之一:在廚房飯桌上鋪上毛毯,窗戶緊閉,窗玻璃用報紙封得嚴嚴實實。我長大后才明白打麻將本是件熱熱鬧鬧的游戲,然而我在十年浩劫里學會的卻是安靜低語的方城之戲。仔細回想,和父母同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多少年,他們的共同愛好也不多,母親本質上不是個喜歡游戲的人,也就麻將是因為祖上傳下來的習慣,還會來湊一手。

    經歷過后,才明白從來是許多根本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人因為婚姻走到一起,其中感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父親和母親性格迥異而且各自有很強的個性與主張,但是在1946年父親在北平發展青年知識分子去解放區時,母親離家追隨,幾個月后就嫁給父親,其間既有激情,也折射一種時代風潮吧。

    我其實對父母的情史并沒有太大興趣,在他們漫長的一生中,愛情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或者并不怎么重要,或者被時代的大變化吞沒。愛情在我們這一代也仍然或者是傳說,或者像是點綴。我們年輕時以為是永恒的那些存在,往往在一過性的現實功利與變故中落花流水。

    有意思的是,他們在老去以后,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追憶逝去的青春與愛情,雖然更可能當時什么都沒有發生。這似乎從一個側面證明,人很容易忽視自己內心其實念念不忘的部分。所謂愛情,往往是在現世中被妥協、被省略的,然后在記憶中被放大。

    陳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別傳》從一位風塵奇女子的行跡寫出明末清初江南士風人情,當時風云之變幻,風氣之開放,都是后人難以想象的。雖然我以為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并不是一回事,五四新文化運動這種提法也不是很精準,不過“五四精神”確實是存在的。

    長大以后,當我想到父母對我無論在思想上還是感情上都從未過問干涉這一點,是很心存感激的。他們在我很年輕時就決心斷子絕孫時表示理解,全無傳統的傳宗接代意識,更是在同代人里非常難得。

    我漸漸明白,他們之所以能如此,不僅是因為世情練達,更多也與他們早年接受的觀念有關,與他們曾經的叛逆精神有關。從這個層面上,追尋他們的思想軌跡與感情經歷是有意義的。由于沒有多少文字留下,很難描述他們的心路歷程,于是他們的感情經歷便成了一扇窗子,窗外的人透過某個角度,看到一部分屋里的風景。

    上世紀八十年代回國探親時,偶爾和母親像朋友一樣長談。我習慣在現在進行時成為過去后告訴她我生活中發生過什么,也就會問她年輕時有怎樣的經歷。母親會敘述一些感覺與感想,當時聽來不乏細節,如今回想卻看不見全貌,多少有點云里霧里。

    母親上中學時,因為是為數很少的乘黃包車上學的學生,難免令不少同學生出距離感。她功課好到被慕貞女中保送燕京大學,人又漂亮,在燕大時出演陳白露,而自己很少和人開玩笑,就更顯得不易親近。進燕京大學不久,母親因肺結核休學療養,在療養院認識一位研究生,據她說這位先生很儒雅也很有思想。然而他們僅僅是在療養院里度過一段悠閑時光,似乎沒有繼續發生故事。究竟是因為母親的矜持,還是由于這位研究生的靦腆或缺乏自信,母親沒有明說,也就無從得知。這位研究生后來頗為著名,以至于我見過他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夫人看上去溫厚賢惠。

    母親寫一手好字,晚年偶爾為詩,雖有不合平仄處,卻詩意盎然。由此可以想見她年輕時或有很浪漫很文藝的一面。事實上,她一直記得的這位研究生思想左傾,母親自己終其一生也保持著平等自由意識。她告訴過我她對舊式大家庭里虛假人際關系的厭惡,她后來成為幾姊妹里最早出走者并非偶然,而像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參加革命者也相當常見。不常見的是,母親在舉國大躍進時辭去公職,回歸家庭,戶口本上的“成分”一欄由“革命干部”變為“家庭婦女”。其間發生了什么事,我至今未能勾勒出一個清晰輪廓。

    臨行去機場前,在四川大學轉悠了一圈。校園很大,略呈蕪雜,印象深的反而是在南門外小飯館混跡在一群大學生里吃飯,周圍一片熱鬧年輕的容顏笑語。一邊走一邊給陪我的朋友講:小時候關于四川與成都最早知道的是川大,因為父親有一位合作者也是好友在川大任教,幾度來家里,每次來必攜些土特產,在匱乏年代令人印象深刻。我一直記得他帶來的新鮮菜頭的樣子與味道,那是做榨菜的原料。

    1972年的某一天,他的女兒X走進我家,當我回想那一刻時,我會和自然地想到何謂“不可方物”,那一年她十八歲。整整45年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雖然曾在這個世紀的某一日通過一次電話。不知幸或不幸,我在不到12歲時對女性美就有了很深的感悟。X走后,我寫了平生第一篇完整的作文,此后我雖然依舊輟學在家,卻堅持寫作文,不久開始習作舊體詩。

    和我一起去川大的兩位朋友都是習史之人,聽到我說我更傾向于將曾經遇見的人留在記憶里,便議論起我們是應該面對現實,還是應該封存過去。這其實涉及歷史的真實與文學的美感,一方面,直面人生向來是需要勇氣,而且我們多半說的多做的少;另一方面,記憶中的美本應珍藏,在風雨中成為生命的支撐,而且審美意識的闕如本身,就是粗鄙化的表征之一。

    那天晚上從三星堆回來,一位校友為見我已經到酒店等候。這樣的誠意總是讓我感動,又不知說什么好。他和一位年輕人離去后,我出門找便利店買第二天的早點,不知不覺就獨自在成都街頭上走了很久。時近午夜,大半個城市已經入睡,時而有夜行人騎著電動車駛過。這一帶不是商業區,店鋪都已打烊,但不少處的燈依然點亮,自有一種歲月靜好,就像歌里唱的那樣: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

    坐在小酒館到門口。

    (作者系作家,現居美國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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