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朱沖 崔天醍/文 “叔叔阿姨好，我是小A的女朋友，我們打算過段時間就結婚。”周末一大清早，小Y就穿戴整齊隨小A去拜訪父母，同時商量兩人結婚的事情。盡管平時習慣穿男裝的她，陡然換成女裝，還很不習慣，但為了自己的“形婚”能成功，獲得“公婆”的認可，小Y還是決定認真演好這場“戲”。

“形婚”，顧名思義形式婚姻，即婚姻只是形式，無實質內容，多發生于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者之間。小Y就是一名T——在女同性戀中扮演男性的一方被稱為“T”。從上大學時開始，小Y開始與女友交往，如今已經六個年頭。兩人感情一直很穩定，畢業后兩人分別有了各自的工作。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在校園時無所顧忌的愛情被社會的現實所取代，小Y不得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小Y的“男友”小A更是如此，與男友交往多年，卻被父母不斷“逼婚”，尤其是身為男性，更肩負著“傳續香火”的重任。

同性戀，是指一個人持久性的對同性產生情感、浪漫和性的吸引，不管這樣的吸引是否由外在行為表露出來。那些幾乎只與同性產生愛情、性欲或戀慕的人被稱為同性戀者。以往，這簡直被認為不可思議。但拋開部分時尚人士對同性的“獵奇”心理不談，有科學研究表明，真正對同性產生好感可能出于基因變化。更有統計數據認為，若以人類生理的共性分析，同性戀的比例高達10%。只是在傳統思維和社會壓力下，多數人的同性情結沒有表露出來。

近年來，同性戀在社會上的地位，經歷了由“犯罪”到“寬容”的發展歷程，這也是同性戀人數不斷上漲的原因之一。盡管如此，不只是在中國，目前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同性婚姻都仍然是一個極具爭議的話題，哪怕少數國家法律允許同性結婚。如果同性戀真是源于基因變化，如果同性戀比例真的高達10%，那么，同性戀人群的婚姻就毫無疑問變成了一個社會話題，它不只是和同性戀有關，甚至也關系到我們身邊的每個人。

比如，如果一名同性戀迫于社會的壓力和婚姻的傳統訴求，被迫選擇和一名“直男”或者“直女”——異性戀者結婚，對雙方而言，這都是一種不人道。他們可能長期過著無性婚姻生活，也可能僅是逢場作戲。

所以，另一種逢場作戲應運而生——形式婚姻開始在北京、上海等經濟發達城市興起。這是一種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之間的互助婚姻模式，也就是一個男同性戀者和一個女同性戀者結婚，組建家庭。表面上看來，這是個由一男一女組成的正常家庭，而事實上，“夫妻”雙方在生理和人格上都保持獨立。他們不過是借助婚姻的形式，抵擋外界的壓力，且在婚姻的保護傘下繼續獲得各自愛的自由。

因此，形式婚姻也被稱為互助婚姻。男女“同志”迫于來自家庭、社會等各方面的壓力，由“男同志”與“女同志”組成沒有性關系的形式意義上的家庭。當然，這不代表他們沒有孩子，也許人工受精，也許以收養的形式。

“形婚”的出現，讓同性戀者們看到希望。據小Y介紹，像她和小A這樣有結婚需求的同性戀者不在少數，為了方便交流，更是有有心者在網絡上建立了一些QQ群。與普通人的征婚一樣，在QQ群里，男女同性戀者需要如實描述自己的情況和對對方的要求，以便尋求合適的“形婚”對象。小Y便是經人介紹加入了一個QQ群，之后認識了自己的“形婚”對象小A，由于雙方的條件都符合對方的要求，兩人在“形婚”的具體細節上也沒有太大分歧，所以認識不久，兩人就決定拜訪雙方父母，籌備結婚。

這樣的同性戀“形婚”群正逐漸在全國各地興起。根據地域、城市的不同，有“形婚”需求的人都可以加入自己城市的QQ群來尋找“形婚”對象。不過這仍然是一個小眾群體，每個城市的QQ群的人數大概在一兩百人左右。

與普通人的婚姻相似卻又不同的是，在“形婚”對象的挑選上，同性戀者更為挑剔與苛刻。從身高、長相到工作、收入、家庭背景，全部是挑選“形婚”對象的重要標準。由于沒有真正的感情可言，外在硬件條件成了唯一的“擇偶”標準。男方是否有獨立住房在“形婚”中甚至比普通婚姻還要被看重。

當然，這個群體也有自己的“行規”。一般來講，在公眾場合陪同對方出席和要求對方陪同自己出席，是“形婚”雙方非常主要的義務與權利。但由于雙方并非出于感情和性愛的基礎而結合，所以“夫妻”雙方并沒有贍養和照顧對方的義務。出于財產安全的考慮，雙方通常也都會簽署婚前財產協議，規定婚后財產不共享。

經濟問題是“形婚”者的一大隱憂。如果“形婚”對象——尤其是女方——沒有足夠的收入來養活自己，那從社會和家庭的眼光來看，法定婚姻的配偶就應付起贍養其的義務。這是大多數“形婚”者所不能接受的。

由于“形婚”雙方并沒有照顧對方的義務，“夫妻雙方”大多分開居住。當然也有人，由于雙方父母都在同一城市，為了把戲“演”得更加逼真，選擇共同居住。這樣的同居，類似于合租，在生活開銷方面，兩人會選擇AA制，當然大多數男性都會多負擔一些。

與普通婚姻一樣，“形婚”也會面臨離婚的問題，大多數“形婚”者都希望能夠安于現狀，一輩子不離婚。但也有少部分在婚前簽署了協議，規定幾年之后協議離婚。這類人認為有過一次婚姻之后，便可以向家庭與社會“證明”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就不必再受異性婚姻的拖累。然而小Y心中卻有一個理想：“移民，到國外，準許同性戀結婚的地方去和我的‘她’結婚。”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形婚”，應付家長的催促、社會的眼光只是目的之一，更多的同性戀者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俗話說“養兒防老”，在西方，很多同性戀者選擇去孤兒院領養孩子或者女性通過精子庫人工受精生下孩子。但在中國，大多數人的觀念還是比較傳統，他們希望能有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子。特別是我國的戶籍制度，對合法婚姻生子的保護，讓更多的同性戀者愿意通過“形婚”來產下自己的孩子。

在“形婚”的QQ群里，大多數男性都希望能在婚后生子，因此對女“形婚”對象的要求也是對方同意為自己生子。小A便是如此，不僅他本人如此希望，他的父母更是希望他能夠有下一代。談到生子的問題，小Y最初有些不愿意，但是后來還是妥協了：“女人最終都是希望做母親的吧，雖說我現在不是那么想要孩子，但我怕老了以后會后悔，所以還是答應現在生了。”至于生子的方式，為了不違背“形婚”的宗旨與原則，一般采取提取男方精子，再對女方人工受精的方式。

當被問到沒有感情還要為對方生孩子是否感到有些委屈時，小Y回答：“我也知道女人自己一人帶孩子是很辛苦的了，就算有個男人幫你也是很辛苦的。這個社會在有些地方對女性就是不太公平，不過也是為了自己老了以后考慮，所以沒什么委屈的。”

至于孩子的照看問題，和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會交給雙方父母幫忙照看。至于是否會告知孩子關于父母婚姻的真相時，很多“形婚”者顯得十分遲疑。“形婚”也許是在自己對幸福的追求和父母與社會的期許之間唯一的兩全之法，但孩子卻是無辜的。“等孩子長大以后再告訴他吧。”這句回答顯得無奈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