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耿慧麗 楊小林 周和雙 在緘默數年后，騰訊再度發起針對“QQ”商標權的爭奪戰，直接將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商標評審委員會（簡稱商評委）告上了法庭。此前，商評委在奇瑞的申訴下，裁定撤銷騰訊在汽車類用品中注冊的QQ商標。

對此裁定，騰訊顯然不服。早在2001年，騰訊就在通訊服務領域提出了注冊“QQ”商標的申請，后又于2005年在汽車類用品中注冊了該商標。騰訊方面聲稱，“奇瑞一直在搭騰訊的便車，一直在侵犯騰訊公司的合法權益。”

奇瑞卻不這么認為。奇瑞的代理律師表示，騰訊在2001年注冊的是“QQ”圖形商標，而奇瑞已于2003年在汽車領域注冊了“QQ”字母商標，早于騰訊。在其看來，身處通訊服務領域的騰訊，卻要在汽車領域注冊QQ商標，明顯是惡意注冊。

事實上，雙方在“QQ”商標權上的纏斗已達十年之久，期間曾一度和解，騰訊甚至默許奇瑞的QQ廣告登上其網頁。此番再度開戰，起因為何？

值得注意的一個背景是，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與車聯網技術的興起，IT行業正開始向汽車等傳統制造業滲透，甚至試圖在汽車智能化的進程中，與傳統車企爭奪主控權。而這場汽車領域的“QQ”商標之爭，主角正是IT界的明星騰訊和民族汽車業的代表奇瑞。

誰在侵權

7月16日，北京市一中院開庭審理騰訊公司起訴國家工商總局商評委的案件。之前，騰訊曾在汽車領域注冊“QQ”商標，在奇瑞汽車的申訴下，商評委裁定騰訊公司在汽車類用品中注冊QQ商標違反《商標法》的有關規定，應予以撤銷。

隨后，騰訊不服這一裁定，將商評委告上法庭。身為第三方的奇瑞汽車雖然不是被告，但由于事關自己切身利益，也積極應戰，其代理律師還專門帶上一個紅色的QQ汽車模型出庭。

在法庭審理期間，奇瑞汽車的代理律師與騰訊公司的代理律師唇槍舌戰多個回合，就誰應該擁有QQ商標權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奇瑞方面指責騰訊“惡意注冊”，騰訊則反擊奇瑞是搭了騰訊QQ的“順風車”。

騰訊的代理律師稱，商評委的裁定依據屬于斷章取義，《商標法》第31條規定的是“以不正當手段搶先注冊他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但是騰訊公司并不存在“不正當手段”，奇瑞公司也沒有“合法”、“在先”使用。

該代理人稱，早在2001年，騰訊公司就在通訊服務領域申請注冊了“QQ”商標，經過廣泛的宣傳推廣，QQ通訊業務到2003年已超過2億用戶。在奇瑞汽車使用“QQ”商標前，騰訊的“QQ”商標已經構成馳名商標，所以在各個領域進行保護性注冊。

在奇瑞公司在第12類商品上使用QQ商標之前，騰訊就已經在第12類上注冊了第1962825號“QQ”（藝術體）商標。后來，騰訊申請注冊4665825號QQ商標，僅僅是對此前藝術字體商標的延續注冊，也是對其享譽全球馳名商標QQ的拓展注冊，完全具有正當性。

該代理人還表示，奇瑞汽車從一開始策劃汽車名稱到后期的推廣宣傳，無一不是依傍早已知名的“QQ”商標和企鵝公仔，這種侵權行為不能產生合法的在先權利，“是奇瑞汽車侵犯了騰訊公司的在先權利，是奇瑞汽車侵權使用了QQ商標。”

不過，奇瑞汽車的代理律師對上述說法并不認同，其聲稱，在汽車類商品中，在騰訊申請注冊4665825號QQ商標之前，奇瑞汽車關聯公司蕪湖奇瑞科技有限公司就已經在第12類汽車等商品上申請注冊了第3494779號QQ商標，而且騰訊在2001年注冊的商標并非“QQ”字母，而是圖形。奇瑞汽車于2003年在汽車領域注冊了“QQ”字母商標，時間上早于騰訊。

“圖形與字母，根本就是兩個商標，因此，兩個企業是在不同領域使用各自的商標，而且奇瑞QQ的銷量累計已超百萬輛，僅廣告宣傳費用就花了兩億余元，應予以保護。”奇瑞方的代理律師稱。

對于騰訊公司延續注冊的說法，奇瑞汽車代理人反駁稱，爭議的4665825號“QQ”商標與騰訊之前注冊的1977837號商標為兩個獨立的不相同、非近似的商標，前者是英文字母，后者是鼠標樣子的圖形商標，因此，延續注冊的說法并不成立。

在法庭上，奇瑞汽車代理人舉著QQ汽車模型說：“之所以叫QQ汽車，是因為QQ尾燈的設計，尾燈亮起來時與QQ字母非常相像。”

騰訊公司代理人則反駁稱，奇瑞汽車曾在自己網站上公布文章，說明奇瑞的名稱來自于QQ軟件。

奇瑞汽車代理人還表示，騰訊多年來一直在其網站上給奇瑞QQ汽車做廣告，收取大量廣告費，“這表明騰訊公司是明知、默許并樂于看到這種情況的存在，騰訊公司認為兩個商標可以并存。”對此，騰訊公司的代理律師辯稱，商業廣告和商標許可完全是兩回事。

“本身是通訊服務領域的騰訊涉足汽車制造是不可能的事，但卻要在汽車領域注冊QQ商標，這就是惡意注冊。”奇瑞汽車代理人稱。

奇瑞之惑

作為奇瑞汽車迄今為止最成功的一款車型，QQ對奇瑞意義重大。然而，由于多年的商標爭奪戰，奇瑞一直未能擁有核準注冊的QQ商標權。盡管奇瑞曾于2003年注冊了尾巴向左右兩側對稱展開的QQ商標，注冊號為3494779，但因騰訊提出異議，至今仍處于異議復審程序。2006年，奇瑞又申請注冊了一個字母版商標，目前也在復議中。

對于騰訊的此次“突然發難”，奇瑞也頗感意外。

奇瑞汽車公關部一位人士介紹，雖然在2003年奇瑞向國家商標局提出QQ字母汽車類商標的注冊申請后，騰訊曾在異議期提出反對，但這么多年來騰訊與奇瑞并不完全是對立的，雙方還曾多次討論多方面的戰略合作，如廣告。

三年前，奇瑞汽車新聞發言人金弋波也曾表示，在商標爭議問題上，雙方已經化干戈為玉帛，并達成“默契”，決定共同推進“QQ”品牌的知名度和發展。由于所處的領域不同，雙方還曾針對合作形式開展過多次磋商。

但騰訊對此有不同解釋。騰訊公司內部人士向媒體透露，在2003年QQ汽車面世時，騰訊就曾向奇瑞提出過商標侵權的異議，但由于當時騰訊正忙于上市，所以沒有公開起訴。后來，騰訊也曾向奇瑞發出律師函，但奇瑞一直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回應。

2005年，奇瑞QQ汽車在上市兩年后賣得熱火朝天，騰訊不愿再容忍，公開訴諸法律。但當時當事雙方都對外界避談此事。

隨后，此事卻沒了下文。關于奇瑞是否向騰訊支付費用以獲取合作，外界不得而知。不過，奇瑞方面曾透露，之前曾有一位副總親自帶隊到騰訊進行緊急磋商。

2005年5月，騰訊向國家工商總局提出申請，將注冊“QQ”商標用在商標法所規定的第12類汽車等商品上。這項申請于2008年3月7日獲準注冊。

一年后，發覺此事的奇瑞汽車大為惱火，以上述商標注冊違反了《商標法》第十三條第一款（復制模仿馳名商標）、第二十八條（類似商品上的相同近似商標）、第三十一條（損害他人在先權利）為由，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撤銷爭議商標的申請。

商評委在奇瑞汽車對爭議QQ商標提出撤銷申請后，認定爭議商標的注冊構成《商標法》第三十一條所指的搶先注冊他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商標的情形，并據此裁定爭議商標予以撤銷。

騰訊的意圖

一位工商系統工作人員在查詢商標注冊信息后向經濟觀察報記者透露，目前申請注冊的QQ商標有50多項，申請方主要為奇瑞和騰訊。不過，騰訊在汽車行業的QQ商標注冊被撤消，而奇瑞注冊的QQ商標也因爭議處于復議期。只是奇瑞在汽車行業已使用QQ商標多年，在形式上已造成實際擁有。而從整體來說，騰訊QQ的知名度更大，構成“馳名商標”，因此，雙方都有主張QQ商標權的理由。

對于為何先后允許騰訊、奇瑞注冊汽車領域的QQ商標，工商局方面并無回應，記者撥打商評委的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

對于騰訊為何在沉默數年后再次發難，奇瑞公關部的人士表示并不清楚，“或許是商業談判不順利。”

騰訊公司的代理律師則解釋稱，是因為商評委的審理周期太長，從2005年一直到現在才走入行政訴訟程序，“不能說騰訊公司不積極，只能說是沒那么高調。”

汽車業內人士則提供了另一種解讀。蓋世汽車網CEO陳文凱認為，這與移動互聯網的熱潮以及車聯網的興起有關。最近兩年，移動互聯網在手機上的應用快速普及，業界普遍認為，汽車將是下一個移動互聯網的應用熱點。

此外，隨著3G技術等通信技術的不斷發展，提供人車交互、汽車與外界交互的技術也成為技術開發的熱點。而作為IT通訊行業的龍頭企業，騰訊顯然已看到了這一發展趨勢。

“目前，IT行業對汽車行業的滲透還只是影音娛樂和售后服務系統等方面，隨著車聯網等技術的發展，可以預見，將來在汽車前裝、后裝領域，IT行業都會有很大的想象空間。”陳文凱說。

在國外，谷歌等IT巨頭也通過無人駕駛汽車技術，開始向汽車領域伸出觸角。

事實上，騰訊也高度重視移動互聯網的技術趨勢，其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馬化騰曾在出席論壇時重點討論移動互聯網的前景。去年，騰訊公司進行架構調整，馬化騰在給公司員工的公開信中也表示，要發力移動互聯網。

騰訊與奇瑞對于QQ商標權的爭奪，或許是國內IT“新貴們”對于汽車領域另一種方式滲透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