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葉靜宇 7月3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原則通過《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這被解讀為，打造中國經濟“升級版”的一個重要引擎將在上海浦東啟動。

7月10日，上海市委書記韓正到浦東調研時指出，上海自貿區是制度創新，而非優惠政策，必須按照國際通行規則做好頂層設計。

目前，上海自貿區所在的上海綜合保稅區，由上海市市長楊雄擔任管委會主任，保稅區向自貿區“升級”的相關改革工作，由上海市商務委牽頭展開。多位知情人士透露，今年年內，上海將制定出臺總體方案之下的“頂層設計”細則，其中涉及稅收政策、外匯管理、海關監管等一系列復雜的改革。

按照國務院的要求，上海經驗應該具有“可復制性”，以推動其他地區的發展。因此，上海方面對此項重大而敏感的改革至今仍然格外慎言，方案涉及的核心機構上海綜保區以及上海市商務委均表示目前不便接受媒體采訪。

不過，一位參與了自貿區方案設計的專家認為，建設離岸金融、離岸貿易的方案應該問題不大，而在稅收政策、匯率市場化方面的改革依然存在較大爭議。

五項建議

今年5月，上海向國務院遞交《上海自由貿易園區建設總體方案》，而國務院原則通過的方案名為《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上海一位接近決策層的政府咨詢機構負責人認為，這顯示了上海的謹慎，以及國務院對上海的積極支持。

據悉，上海遞交的方案經由相關部委征求意見后，已經形成了非常詳細的意見擴展。不過，上海至今未公布任何細節。

前述接近方案起草人士透露，上海上報國務院的文件，提出自貿區改革的總體目標是，要建設成為服務業開放度高、企業投融資便利、稅收政策優惠、監管高效便捷、各類貿易通行、服務體系健全、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水準的自由貿易園區，從貿易為主向投資、貿易并重轉變，從監管保稅貨物為主向集聚國際國內兩種資源轉變。

針對這些目標，上海提出了5項政策建議：包括試點更具國際競爭力的稅收政策、進一步促進貿易模式創新、改革和完善海關區域監督機制、試點建立促進企業對外投資的便利化機制以及更加開放服務業等。

其中，主要的改革要點有：離岸貿易、金融采用低稅率，對境外投資收益采用分期繳納所得稅等優惠政策，支持自貿區內企業發展；探索面向國際的人民幣和外匯管理區域改革試點；適時探索建立國際船舶登記制度；取消部分行業的投資者資質限制等。

預期改革的政策領域中，金融領域試點最令人關注。上海市金融辦副主任徐權在接受《證券時報》采訪時表示，自貿區的試點內容涉及金融方面的有利率市場化、匯率自由匯兌、金融業的對外開放、產品創新等，也涉及一些離岸業務。

而在貿易領域，上海自貿區將實施“一線逐步徹底放開、二線安全高效管住、區內貨物自由流動”的創新監管服務新模式，這也是區別于保稅區的最顯著特征。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李泊溪表示，所謂“一線”，是指國境線；“二線”，是指國內市場分界線，也就是自由貿易區的空間分界線。中國目前的海關特殊監管區實行的仍是“境內關內”政策，而國際通行的自由貿易園區則實行“境內關外”政策，即放開一線，管住二線。

上海自貿區通過貿易監管的創新，可以簡化手續、降低成本，使得區內人與貨物高效快捷流動。

上海WTO事務咨詢中心總裁王新奎表示，對于上海而言，獲得改革紅利的不僅是貿易領域，對于航運、金融、服務業等方面均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作用。

其邏輯在于，放寬稅收、外匯使用等優惠政策，有利于跨國公司內部的全球調撥，會有更多的金融機構在上海注冊開業。此外，免稅和自由港將有利于吸引高端制造業，而貿易區將有利于吸引更多的加工、制造、貿易和倉儲物流企業聚集。

分步推進

上海自貿區改革能推進到何種程度？上海在向國務院遞交的方案中提出，試點的步伐是，在現有政策和監管的基礎上，分步推進、逐步完善、先行先試。

上海市綜保區管委會負責政策落實的一位官員分析，離岸貿易和離岸金融突破的問題不大。

7月11日，有媒體報道稱，國務院已批準外資銀行在自貿區以設立子公司或與內地商業銀行合資成立銀行的形式開展業務。前述參與上海自由貿易區方案設計的專家指出，上海遞交的方案中提到，建議取消部分行業的投資者資質限制，促進服務業國內國外資源的聚集正是上海自貿區改革的一大方向。

這位專家認為，如果自貿區內開展人民幣資本項目的試點，外資銀行在區內成立子公司是必然的。不過，具體細則還在討論中。

據了解，目前外資銀行要在內地開設分支機構，要求較高，程序也很復雜。首先，要在內地設立代表辦事處，兩年后才能向銀監會提出升級為銀行分行的申請。同時，還需滿足申請前一年該行年末資產總額不得少于100億美金的條件，資金充足率也要滿足銀監會要求。

一家港資銀行負責人表示，如果國務院批準可以在自貿區內直接設立子公司，總體來說對外資銀行是一個利好的消息。不過，是否會考慮在自貿區內設子公司，仍有待銀監會出臺細則才能做評估。

此外，香港《南華早報》日前披露，作為上海自由貿易區開發細節新規的部分內容，中國政府將宣布允許海外商品交易所在上海自貿區內設立屬于自己的期貨倉庫。

據了解，香港交易及結算所有限公司（下稱“港交所”）去年底就籌謀在上海綜合保稅區設立期貨交割倉庫，盡管這與上海建設原油國際期貨交易平臺的關系更為密切，但與上海自貿區推進貿易便利化的方向高度一致。

如果港交所獲批在內地設立倉庫，這將有助于其節約成本，也將增加內地大宗商品交易者的便利性，幫助中國國內大宗商品買家節省貿易和運輸成本。

離岸貿易和離岸金融的改革，均指向貿易便利化的目標。

在上海遞交的方案中，有關貿易便利化的建議主要有：進一步促進貿易模式創新，促進中外貿易主體集聚，鼓勵開展統籌國內國際市場、在岸和離岸業務、保稅和保稅衍生物流、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融合發展的運作模式；借鑒國際上對自由貿易園區施行免于常規海關監管的理念，改革和完善區域監管機制，建立以企業誠信管理為基礎的高效監管模式；推進各類國際交易方式在區內通行。

上海出口商品企業協會會長馮鄭州表示，鑒于目前中國的外向型經濟增長模式越來越疲乏，以上海自貿區為契機，促進貿易便利化的舉措應該會更快推出。

尚存爭議

然而，自貿區改革的兩大關鍵領域——稅收政策和人民幣外匯管理，目前在業內仍存在較大的爭議。

上海上報的政策建議中有一條提出，要參照國際上一些地區實行稅收優惠的做法，對區內企業按照優惠稅率征收所得稅，形成更具國際競爭力的稅收政策；對區內融資租賃企業或項目子公司滿足條件的融資租賃出口貨物，實行出口退稅政策。

據上述進出口行業專家透露，上海希望能夠爭取到15%的稅率，在上海自由貿易區內，對符合條件的企業按15%的稅率征收企業所得稅。這個稅收優惠政策與前海的稅收優惠政策相當。

不過，他坦言，落實可能還面臨一些困難，最大的爭議來自財政部和上海的競爭城市。

另外，在上海自貿區試點內容中，資本項下的放開有舉足輕重的意義。自由貿易區方案中建議，企業法人可在自貿區完成人民幣自由兌換，適時探索人民幣國際化。

在此框架下，資本市場與此政策相關的預期還包括，自貿區內外匯實現無限額管理，先行推動境內資本的境外投資和境外融資。比如，自貿區內的企業可以去香港發債、可借香港的人民幣貸款，企業還將能直接以投資為目的自由地兌換人民幣，而不需要外管局嚴格審批。

但是，監管部門目前對資本項下是否放開態度仍然謹慎。即使獲批，如何細化和落地也需進一步琢磨。

事實上，業內專家不乏有對資本項下的開放存有擔憂者。

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孫立堅表示，目前的時間點并不利于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和資本項下的開放。他指出，在自貿區提交的方案中，企業法人可在自貿區完成人民幣自由兌換，這是人民幣資本項目放開的極為重要的一步，但這也容易導致國際資本尤其是沒有真實貿易背景的游資快進快出，通過這一平臺瘋狂套利。而一旦資本大幅回流，將對資本市場和實體經濟造成沖擊，反過來影響整個人民幣資本項目開放的進程。

其實，這也是國內金融改革的最大難點所在。對于敏銳的資金而言，一個地區放開了就等于全國都放開了。決策層在推進資本項下開放的過程中，需要很好地平衡匯率、利率市場化和外部資本流動的沖擊。此前溫州金融改革中備受關注的利率市場化被取消，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對此，上海市綜保區負責政策落實的那位官員認為，一個可能的嘗試是，率先探索資本項下開放實驗以及放寬對區內企業對外投資用匯額度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