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報 本報報道組 4月24日早晨8點,剛剛下了一夜雨的天全縣、蘆山縣、寶興縣陽光普照,五天前的地動山搖,瞬間改變了這里的生活。
家住天全縣始陽鎮沙漩村的吳洋,執意要帶著經濟觀察報記者去看看他們鎮上的衛生院,今年23歲的吳洋,是衛生院里的一名藥劑師。
這所衛生院是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后重新修建的。
“沒想到這么快就發生了一次新的地震,而且我們是主災區。”始陽鎮衛生院的黨支部書記汪子和指著西北角的那塊“博愛”紀念碑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說。碑文顯示,“博愛”紀念碑立于2010年5月,由中國紅十字會在汶川地震時捐贈。“沒有倒塌,連受傷的人都沒有。只是,不能繼續在里面工作了。”汪子和表示,現在所有的醫生和病人,都搬到院子里安置,如果有人來看病,還是會進辦公室。
四川省住建廳總規劃師邱建25日對媒體表示,根據專家普查,災后重建項目沒有一個全部塌下來,經受住了考驗。
就算是武警部隊,也要聽從交警指揮
4月20日雅安地震之后,經濟觀察報分別從北京、成都、重慶派出三路記者,前往雅安市、蘆山縣、寶興縣和天全縣。
經濟觀察報記者注意到,在“4·20”蘆山地震中,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各方面的反應速度均比5年前的汶川大地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4月20日傍晚,地震之后的10個小時屬于黃金救援時間。當經濟觀察報記者抵達雅安市政府應急指揮中心時,由于社會車輛眾多,四川省交通廳已經對雅安到蘆山的318國道進行交通管制,任何與救援無關的車輛,甚至包括部分救援的車輛,都被阻攔在關卡之外,守關卡的交警告訴記者,里面參與救援的各種車輛實在太多,嚴重阻礙了救護車向外通行。
為此,四川省交通廳下達了死命令——“就算是武警部隊,也要聽從交警指揮”,這在以往的救援中,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震后16小時,即4月21日的凌晨,在經濟觀察報記者進入蘆山縣和寶興縣之前,已經有足夠多的救援力量在第一時間內進入了災區。
幾個數據可以反映出“4·20”蘆山地震中救援部隊的迅速:20日16點13分,雅安通往蘆山縣318國道的救援生命線被打通,只花了8小時;21日19點30分,寶興縣至蘆山縣的210省道被打通,不再存有無法連通的“生命孤島”;“4·20”蘆山地震后的8點20分,成都軍區已成立抗震指揮部,上午9點,中國政府已經啟動了國家三級救災響應;4月21日中午12點,重災區縣城蘆山縣城和天全縣城已基本恢復供電……
經濟觀察報記者注意到,此次“4·20”蘆山地震的救援中,中國政府對巨災反應的速度超乎想象,在地震發生后的短短數小時之內,中國政府迅速集結起一支人數達到3萬的救援部隊挺進災區,從偵察、道路、通訊、電力、醫療等全方位進行專業救援。
雖然“4·20”蘆山地震的烈度遠不及“5·12”汶川地震,但蘆山、寶興和天全三個縣城的道路狀況,卻遠比汶川地震時的重災區北川、青川、汶川、都江堰、漢旺等城市惡劣。
4月20日22點,經濟觀察報記者隨著武警8740部隊的越野車被堵在滎經縣前往蘆山縣的關卡處不予放行,武警車上是該部隊的宣傳員唐勇。唐勇稱,8740部隊的先遣救援隊已經挺進蘆山縣,并且正在趕往寶興縣的鄉鎮進行救援,8740部隊也是汶川地震時候第一支到達汶川縣城展開救援的部隊。
由于已經有足夠的救援力量進入廬山縣,加上地震之后社會救援車輛的涌入,記者的車上雖然有通行證,但是和8740部隊的越野車一同被阻攔在關卡處,無論如何做交警的“思想工作”都不予放行,印證了四川省交通廳的那個死命令——“在黃金72小時的救援時間內,一切方面聽從交警指揮,哪怕是部隊車輛。”
由于交通管制,我們作出選擇,派一路記者從雅安徒步走進蘆山縣城;派一路記者隨武警8740部隊挺進寶興縣采訪救援情況;另一路記者,驅車上G5高速,從石棉下道,經瀘定方向,由二郎山進入天全縣,這條線路迂回500公里,路上沒有交通管制。
跟汶川地震初期所展現的無序和混亂相比,蘆山地震被嚴格的救援秩序所左右,四川省交通廳24小時不間斷地通過101.7四川交通之聲電臺、四川省電視臺、網絡媒體以及微博,向社會各界表示,各種社會車輛一定要讓行生命通道,不要自行參與救援,不要堵塞雅安通往蘆山縣的交通,同時也對成雅高速進行了臨時的交通管制,不予社會車輛駛入。
蘆山地震后第四天,雅安到蘆山的客運車輛得到了恢復,雖然蘆山縣客運站的大鐘,仍然停留在地震發生時候的8點02分。
跟汶川地震不一樣的是,此次地震的救援能力大大超過所需。一些志愿者,因為在縣城無事可做而被勸返,一部分救援隊因為找不到救援對象,只好把救援改為日常的災區群眾門診。
也有被遺忘的
眾多細節顯示著,4·20蘆山地震,似乎是一次完美的救援,政府的高效和災情不嚴重,讓救援力量過剩。
但這并非是全部真相。救援信息的不對稱依舊是這次救援的最大問題——有的救援過度,有的卻被遺忘。
經濟觀察報記者在天全縣小河鄉紅星村看到的李明全一家,就是被遺忘的。
李明全是當下中國農村典型的空巢老人,他今年67歲,兒女常年在外打工,老人負責撫養3歲的小孫女。4月20日地震發生之后,李明全一家無人受傷,但房子全部震裂,變為危房,由于缺水缺電,亦無帳篷,李明全只能選擇跟小孫女住在臨街的危房里。
四天過去,在4月24日的早晨,記者再訪李明全家,他正坐在門口吃面,他的孫女仍然在危房中睡覺,還沒有起床。李明全對記者說,前夜下了雨,地上的裂縫變大了,再泡下去可能有滑坡的危險,他家的后院,已經在地震中垮塌了一部分。
政府仍然沒有給予小河鄉足夠的救災帳篷,李明全所在的紅星村,只有一頂,并且留給了最需要它的人——一位剛剛生產不久的坐月子婦女。
而縣城的救援處境明顯比鄉鎮的村落里要好很多,縣城有集中的安置區,有充足的水和免費的食物,有不時前來的救援車散發方便面、礦泉水、牛奶等各種物資。農村的居民卻沒有帳篷,沒有礦泉水,他們只有把帳篷安在田里,只有砍下毛竹自己搭建。
因為救災不力,寶興縣在指揮部處理了三名瀆職干部,其中一位副鄉長,被就地免職,免職之后,副鄉長仍然繼續盡力救災,令人唏噓。
所幸的是,在經濟觀察報5年之后參與的蘆山救援報道中,我們發現,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救援力度,來自政府的力量在這次救災中,都表現出堪稱一流的水準。相反,來自民間的救援力量,比如中國紅十字會,比如大量涌入的志愿者等,開始受到質疑,甚至被稱為災區的負擔。
還有學校,本報記者在震中蘆山縣對十幾所中小學徒步實地調查采訪中,比如蘆山二小、蘆山三小、廬陽小學、清仁鄉中心小學、大同小學、仁加七一中學、雙石鎮小學、雙石鎮中學,這些“5·12”汶川地震后重建的學校建筑,的確如同四川省住建廳官員所稱——“建筑主體完好,無一垮塌”。
從汶川到雅安,從政府到民間,在不到5年的時間里,我們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從民間慈善援助到政府專業救援,在經濟觀察報一周多的深入采訪中,受難者多數選擇相信擁有強大力量的政府。
這是“4·20”蘆山地震與“5·12”汶川地震相比,最大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