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言詠 位于湘西的鳳凰古城，這些天由于“圈城收費”而成為是非之地。之前的鳳凰，實行古城不收費、景點收費的模式，而現在，無論游客是否參觀這些景點，一律收門票費148元，由鳳凰古城文化旅游公司收取。鳳凰縣旅游局表示，整合后游客可花更少的錢，獲得更優質的旅游體驗。鳳凰縣副縣長蔡龍則說，“文化旅游產業的可持續發展關系全鳳凰人民的長遠利益。在長遠利益與當下利益面前，鳳凰縣毅然選擇改革是必要的、必然的。”

聽起來是好心。但游客不買賬，輿論對此反彈強烈；當地民眾也不買賬，古城內的客棧、商鋪、農家船經營者集體表示抗議。為什么人們不認可政府的“好意”？是老百姓目光短淺，還是政府做錯了什么？

就算鳳凰縣政府此舉無私利可圖，從調價過程及事態發酵之后政府的反應來看，它也犯下了角色越位之錯，更何況，政府在鳳凰古城文化旅游公司中占有49%的股份，其中立角色飽受爭議。

中國官員素有“替民做主”的情結，這一次，鳳凰縣政府不僅替轄下民眾做了主，還要替遠道而來的各方游客做主。

鳳凰古城與一般名勝古跡不同的是，它既有文物資源的屬性，也是由一棟棟私人民居構成的社區。準確地說，它首先是社區，其次才是景區。圈城收票必然影響到人們的日常生活。帶朋友進自己的屋子本來是個人的自由，但某天一紙通知告訴你，以后帶人到家里做客，直系親屬之外的都要收門票。這種方式本質上是對私權的侵犯。在沒有民眾授權的情況下，鳳凰古城文化旅游公司以及政府只有城里景點的經營權，而無整座古城的經營權。

此事件中，“圍城收費”顯然不是居民自由選擇的結果，而是政府以行政命令的形式在強推，從客棧、農家船以及商鋪經營者事后的抗議即可看出。副縣長蔡龍在新聞發布會上稱，“鳳凰縣絕大多數人是贊成和擁護的”，只不過是民意的再一次“被表達”。他的“為長遠利益毅然改革”之說也是如此。收費方式改變后，私營客棧和農家船的生意減少，在個人利益受損的情況下，是否要“毅然改革”，也當由當事人說了算，政府無權替人民決定。

游客方同樣如此。游客有進景點觀賞的權利，亦有不看或看哪個景點的權利，政府以及景區經營者不能替其決定，即便設置“通票”，也要留有其他可選的方式。鳳凰縣這次不僅替游客決定了游覽方式，還替他們表達了意見，副縣長蔡龍說，“很多人不在乎門票多少的。”

事后，鳳凰縣政府與當地私人經營者進行了磋商。初步結果是，農家船主聯合組建新公司，并計劃采取捆綁鄉村游的方式幫其渡過新政后的難關，政府向其保證每年50萬的客源。而家庭客棧亦將在政府的促成下走聯合經營之路。

這無異于以錯糾錯，以新的“錯位”行為糾正之前“錯位”之誤。農家船要不要規?；?，家庭客棧要不要聯合，都應該由市場自由決定，政府如何能越俎代庖還保證客源？若此政策得以實施，必然有更多的資源錯配。

政府應當做什么？香港大澳村或許可做借鑒。這座位于香港大嶼山島西海岸的村落，由于保持了原汁原味的漁村風光和生態，吸引了眾多觀光游客。香港政府從未規劃過那里的旅游業，它所主導做的是基礎交通建設、公共設施規劃以及保障離島漁民與市區居民同樣的待遇，其余的都交給當地人自由處理。

誠然，每個景區都有不同之處，但從鳳凰門票事件中確應反思，即便是一心為公，政府也應從微觀事務中退出，做好民眾的“守夜人”，而非“父母官”。當為之處不為，不當為之處插手難以得人心。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講話中多次提出“要厘清政府與市場的邊界”，這個命題怎么強調都不過分，因為在中國，政府“越位”的思維慣性長期存在，而且，“越位”行為的背后，伴隨著的往往是對民眾私權的侵犯和對自身私益的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