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張亞勤/文 兩周前，我回到美國總部參加每年一度的戰略會議，史蒂夫（微軟CEO史蒂夫·鮑爾默）在會上多次提出要“清零”、回到“初始狀態”。這就是說，微軟這個差不多十萬人的公司，要“重新”來過，用創業者的心態，放下過去的成功“包袱”，看到我們真正需要什么。

事實上，三年前微軟開始把所有的資源轉向云計算，向移動互聯網時代轉型。我們希望提供整體的設備和服務。通過一個操作系統，兼容各種設備，提供云端的服務。和之前比，很多計劃中的產品，像Office365，Win-dows8，Windows　Phone8都出來了，新的Azure也將發布（預計今年5月在中國正式發布）。

我們通過合作伙伴提供云服務，這在中國市場是一個先例。我相信亞馬遜、Google等競爭對手也會很快加入這一行列。這是產業的趨勢，中國也好，美國也好，新的軟件基本都在云上。軟件作為服務將是主流。

軟件做服務，并不是說軟件沒有了，而是以后臺為主，或是終端為主，云為輔，是云和端的互動。過去的開發模式在軟件作為產品的時代是可以，但是作為服務的話，就要完全改變了。我現在想不到微軟開發一個軟件完全和后臺沒關系。這意味著，微軟將告別純軟件開發商的身份，結束純軟件包的傳統開發模式。

結束純軟件開發時代

一般來講，公司的轉型，真正開始是產品研發，過去的研發模式是每隔兩三年推出一個大的版本，從設計、寫（程序）、規劃、開發、測試，再推到市場，收集用戶的反饋，然后計劃另外一個版本。Windows也好，Office也好，服務器也好，都是這樣。

以新發布Office365這個微軟有史以來達到十億美金銷售額用時最短的產品為例。之前Office重大版本的發布以三年為一周期，現在則縮減至一年，有些組件的發布周期更縮短至幾個月，工程里程碑以月為單位計算，整個產品開發模式完全顛覆。

Office　365研發團隊是微軟亞太研發集團在中國最大的部門，他們負責新版本Office的核心研發。最近這個團隊所做的工作是負責office　365的運營、管理、安全、維護，和7×24小時的服務。每個產品都有工程師隨時待命（On　Call），以響應全球客戶需求。

當初研發集團定位就是給微軟全球的創新提供驅動，現在云的業務和云的服務出來之后，研發要考慮到商業模式，考慮到服務，這個對研發集團來說，是一種新的挑戰。

我們現在測試的工作越來越少。很多產品在開發的同時就開始進行測試工作，這種“實時”的模式原來是不存在的。毫不夸張地說，可能上個月開發的組件這個月就發布了，上線第二天就可以獲得用戶的反饋，隨后再基于反饋進行改進、驗證。

開發團隊比過去更緊張繁忙，但我覺得大家還比較高興。因為過去一個項目做很久，之后可能被改了，甚至可能被砍掉了?，F在Office365也好，Azure也好，Windows也好，你可以看到用戶對這個產品性能是什么樣的反應，馬上就可以去改變。

這種全球7×24×365的開發－技術支持聯動的模式，就像是“開著飛機造引擎”。不僅在微軟，在業界都非常罕見。不同產品線之間的集成與融合與日俱增，而不同產品線研發團隊之間的界限，也日漸模糊。

原來測試者工程師比開發工程師多，現在開發東西需要馬上測試，馬上送出去。運營和開發是一個團隊，在開發里面考慮運營，這些東西，正在改變微軟開發軟件的方式。而且，數據在整個軟件開發里面變得越來越重要。不久前，我們全球總部剛剛從斯坦福大學挖來一個研究小組，全部是數據領域的科學家。

這種改變在微軟研發的歷史上，幅度之大、范圍之廣還是第一次。這也說明，我們對設備加服務的戰略是十分認真的。對微軟而言，這是顛覆式創新，變起來很快，也很難。必須打破很多既往的模式和瓶頸。因為每一次戰略轉型，除了改變的產品和所需要的技能，最重要的改變商業模式和文化，這是最困難的。

如何重新定義服務模式

從賣軟件到提供服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這對整個微軟以及微軟亞太研發集團的研發團隊意味著一次全新的格局調整。

現在，研發集團的每個團隊幾乎都在做云，開發的每一個產品都要和云連在一起，我們2012年在全球啟動了“微軟云加速器”。微軟亞太研發集團于7月開始向中國科技初創企業提供免費的辦公場地、導師資源以及計算資源，幫助他們把業務部署和遷移到云平臺上。

這是一個里程碑事件，我們原來沒做過。要滿足巨大的并發量，同時保持完全穩定，這是整個幾十年的積累。全球也只有幾個公司有這樣的經驗。從另一方面看，軟件本身也在演變，Office　365推出之后再與Azure聯系在一起，它們背后的服務器是連在一塊的。這也是為什么，微軟定義的“云”是“設備加服務”。

從宏觀上講，軟件很重要，但軟件最終消費的模式是通過設備成為服務的一部分，不是單純賣一個軟件。這期間，公司的戰略正在發生傾斜，我們開始將所有的產品匯集到“一個操作系統”、“一個云平臺”和“一套統一的編程應用模型”上。

這些愿景除了“一個操作系統”外并沒有完全達到，還在繼續開發，但我們認為這些東西就是未來，也是微軟的使命。這些東西別的公司要做，要花好多年的時間。

在考慮將Windows　Azure平臺引入中國之前，微軟項目組進行了深入調研，包括企業擔心的安全和不同運營商之間的互聯互通等問題。為了確保即將登陸的Windows　Azure平臺準備就緒，微軟亞太研發集團成立了一個專門從事Windows　Azure核心存儲服務開發的團隊。

在項目啟動之初，項目組成員赴美國與雷德蒙總部同事商討Windows　Azure平臺入華的可能性時，恰逢中國傳統中秋佳節，微軟為這一項目取了個有趣的代號：月餅計劃（Moon　Cake）。3月25日剛剛宣布，我們在蘇州馬上要建一個大的研發中心。

我覺得微軟在中國的投入，是不惜代價的投入。對微軟來講，在中國完成“設備加服務”的轉變之后，會使我們的業務模式向好的方向變化。

中國是全球發展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微軟持續不斷地投入中國的原因，第一是因為如果在中國不成功，微軟在全球沒法成功。第二，我們在中國的潛力，很大的還沒有去挖掘，中國的企業規模在全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們在中國的企業市場獲得成功，就可以實現高速的增長。

而這種潛力在過去沒有被充分挖掘的原因是中國用戶“買”軟件的意識滯后于一些發達國家，并不是市場不存在。當然我們自己在戰略方面、市場資源的投入和執行也有一些問題。我覺得提供新的“設備加服務”的模式，這個問題將可以解決。

唯一讓我睡不著覺的事情

我對我們的產品沒那么擔心，我們的產品是可控的。新產品會不斷補齊微軟在整個生態系統中的一些模塊，無論是消費者產品還是企業級應用，都會有。

但比起持續不斷地推出新的產品，并且將它們送到消費者手中，重新構建與這些產品相關的生態系統顯得尤為重要。如果哪件事讓我晚上睡不著覺，那就是生態鏈的問題，這里面有很多不可預測的東西。不管是端也好，云也好，都是新的東西，原來都不存在。

在互聯網時代，構建全新的生態系統確實是全新的挑戰。業界有成功的可參照的生態系統，一個是蘋果，一個是Google。但是它們都只占硬件或互聯網的一個方面，而微軟所要搭建的生態系統，跨平臺，跨終端，涉及很多領域，就像拉著一個航空母艦往前走，這個難度要大得多。

原來我們生態系統相對很健全、成熟，而且有很多很忠實的開發者，這幾年我們要往云端走，要到完全新的Windows系統，原來的一些開發，有些并沒有跟，很多都跑到開源去了，原來是我們最大的財富，現在也是我們最大的挑戰。這也是為什么微軟跟自己下了一個很大的賭注——Surface。

微軟并不是第一次做硬件產品，此前的Xbox也是成功的硬件，但Surface代表的是一個大趨勢——終端越來越重要，而平板電腦是一個全新的市場。我們希望設計一個東西，讓大家充分體驗到全新操作系統的優勢，速度快，有更強的可控性。同時建立一個新的生態系統，盡可能與新的市場兼容。

我們必須開發一套系統可以在各個屏幕都能夠使用，比如具有自然用戶界面的觸摸功能的Windows8，雖然過程中犯了一些錯誤，比如整個OEM廠商沒準備好，渠道沒有準備好，Win-dows　Phone現在賣得比較少，但是這中間由于有觸摸屏的問題，產能的問題，渠道的管理有一些延遲，這是一個可以解決的問題。我覺得在下面半年左右，都會得到解決。

一方面，生態系統中沒有自己的應用是沒法生存的。另一方面，建生態系統和自己推產品要一塊做。我們的Surface越多，Windows　Phone越多，Windows8越多，第三方開發者就越多。開發者越賺錢，應用的范圍就越廣，就會有更多的人買你的服務和設備，所以產品和生態圈是相輔相成的。

這幾件事做好了，我們就可以很快的達到目標。未來你會看到微軟把更多的資源會放到自己的應用和服務上面，我們會投入越來越多的精力。我們的優勢是在一個平臺上，用同一朵云，同一種開發模式、開發不同的應用。做成之后，我覺得這是新的微軟，新的時代里面，我們會是領先者，如果做不成的話，我們整體的價值就少了很多，這是一個大的戰役，可能會持續很多年。

(本報記者沈建緣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