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華提/文 今年早些時候，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曾經有言，二十年后中國會成為世界上最窮的國家，因為它的富人與官員都在向外轉移資產。由于這話太不和諧，當時在國內傳播并不廣泛。在愛國志士眼中，這話與其說是預言，不如說是詛咒。

然而，近日爆出的俏江南董事長張蘭加入外籍事件，卻將中國富豪移民現象醒目地暴露在國人面前。這次報道的媒體，是央視《新聞1+1》欄目，而其揭示的富豪移民現象之嚴重，聞之令人震驚。

央視在報道中引用《201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稱，個人資產超過1億元的大陸企業主中27%已經移民，還有47%正在考慮移民，已形成“裸商”群體。在選擇移民的原因中，方便子女教育、保障財富安全、為養老做準備排在前三位。

報道中引用的調查報告，所指的現象其實并不新鮮，不過是坐實了人們的經驗感覺而已。因為近些年來，富豪移民已經成為一種日?，F象，盡管人們不知道這一現象的全貌，但能感覺到它的洶涌。央視此次引用的這一報告，只不過是讓公眾對這一現象有了系統的、量化的認知。該報告可以得到一個來自美國統計報告的印證：在去年美國面向全球簽發的5000個投資移民額度中，來自中國的占了三分之二。

無疑，央視的報道中，最刺眼的，是超過七成的富豪已經移民或者正在考慮移民這一事實。同樣毫無疑問，一個國家的70%的有錢人不想呆在自己的生身之地、發跡之所，無論如何都是不正常的。聯系到幾年前的一項研究所說的，中國國民財富的80%左右掌握在20%的人手里，那么，如果這20%的人成了移民意愿最強烈的群體，并最終選擇移民，國民財富的流失規模就大致可以想見。這種趨勢如果得不到扭轉的話，那么希拉里的預言真的可能不幸成真。

富豪大規模移民，直接的問題是帶來國民財富的流失。富豪大規模移民無疑還會動搖人心，影響公眾對國內未來發展前景的信心。一般而言，除去靠非法手段致富者，富豪都屬于經濟精英。一個社會里，精英們的選擇會影響普通人的情感、判斷與選擇。富豪們把子女教育、自己養老的希望寄托在他國，說明他們對國內教育、社保的改進抱有悲觀的預期，而保護財產安全這一移民動機，則說明富豪們對國內法治的進步不抱太大希望。

面對富豪移民現象，許多人站在道德的角度去加以譴責。某著名學者不久前在接受采訪時說，清末民初的留學生，一畢業就想方設法回來報效國家，而現在出國留學的，還在上高中呢，就挖空心思想著怎么能留下來，言下頗帶挖苦之意。筆者則更愿意從另一個角度看待富豪移民現象。

在筆者看來，富豪紛紛移民首先是個令人悲哀、甚至值得同情的現象。這一點，可以從富豪們的移民動機中得到支持。在三個移民理由中，子女上學列首位，說明富豪們與普天下的父母一樣，希望孩子們能接受好的教育。而另外的兩個理由，財產安全與法治狀況有關，養老更是人之常情，也都不涉及富豪們的個人享受?？梢?，富豪們并非因為貪圖優越的物質條件才移民的。而一個國家如果能提供良好的教育、社保和法治環境，又有多少人愿意背井離鄉呢？

其次，富豪移民在客觀上有助于扭轉執政者長期以來奉行的根深蒂固的“吃飯哲學”。很長時間以來，各級政府都奉發展主義為至上理念，認為老百姓只要吃飽了飯，一切不滿就都會消弭，而將法治、自由、權利這些普世價值視為無物，看做是寫在紙上的漂亮東西。如今，中國吃的最好的富人們，卻在紛紛用腳投票。這宣告了“吃飯哲學”的破產。富豪們的選擇，說明了人之為人，有超越于吃飽飯的精神性的需要，有被尊重的需求。當一個國家的公民向外尋求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們不應該譴責他們，而應該對政府所提供的公共服務的數量與質量進行反思。

事實上，從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的履新講話中，我們可以毫不懷疑地說，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已經開始認識到上述問題。所以，民生與反腐，成為他履新講話中的高頻詞匯，而建設服務型政府，也在中共十八大前后再度被執政者高調地提及。喊出口號容易，關鍵在于行動。如果我們的國家能盡快改善公共服務，加快法治進程，盡快“將權力關進籠子里”，讓中國大地成為宜居之所，相信富豪們移民的步伐一定會停下來。而希拉里的預言，也就不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