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孫興杰/文 8月13日晚上，法國亞眠發生小規模騷亂，上百名年輕人襲擊警察，造成十幾名警察受傷，第二天，法國總統奧朗德強硬表態，政府將使用一切手段平息亞眠的騷亂，恢復秩序。7年前，法國巴黎發生過嚴重的騷亂，曾經被英美媒體稱為“內戰”，正因為如此，奧朗德才如此迫切地表態，防止事態擴大與擴散。上任百日的奧朗德需要考慮如何“維穩”了，也許這個問題比歐元危機更難纏。

此次亞眠騷亂要比7年前的巴黎騷亂規模小得多，但是內在的機理卻有相似之處：從“警民沖突”事件而起成為影響社會秩序的對抗性事件。2005年的騷亂緣于兩名阿拉伯裔少年在躲避警察追捕時觸電身亡，而此次亞眠騷亂則因警察“擾民”，12日晚上警察在檢查涉險車輛時與居民發生沖突，13日，警察以維持秩序為名干擾了當地居民的一次葬禮紀念活動。對峙的火星一下子成為對抗性的怒火，當社會空氣中充滿火藥味的時候，偶發性的事件就可能成為軒然大波。

無論奧朗德還是內政部長瓦爾斯都面臨恢復并維持國內秩序的難題，法國右翼政客對奧朗德政府非常不滿，如果政府不能采取強勢措施則很難恢復秩序。2005年，時任內政部長的薩科齊強勢應對，并稱參與騷亂的人是社會渣滓，奧朗德是否會像薩科齊那樣呢？從目前而言，奧朗德面臨著雙重壓力：掌權時日不多，面對如此難題，稍有不當便會引起選民的不滿；大選失利的右翼以及極右翼必然以此為話題攻擊奧朗德。

法國是一個具有革命傳統的國家，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開啟世界革命潮流以來，法國政權在革命洪流中幾經更迭。1968年的騷亂或者革命風暴讓戴高樂政權土崩瓦解，這位二戰英雄在全民公投中走下神壇。此后，第五共和國雖然保持至今，但是小規模的騷亂在各地不斷出現，8月初，法國內政部公布了15個治安比較差的地區，予以重點防控，而亞眠騷亂之后，法國政府承諾將增加資金投入，打擊犯罪行為。法國民主制度已經確立100多年，但是法國土壤中的革命基因依然沒有消失。

除了革命傳統的“長時段”原因之外，法國的騷亂還有種族融合和失業問題的“中時段”原因。法國并不像美國那樣是一個移民國家，但是移民在法國社會中的作用越來越大，從法國足球隊的面孔就能看出來，多元種族和多元文化已經成為法國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此次亞眠騷亂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移民問題，移民既沒有充分融入法國社會，也沒有獲得相應的福利待遇。法國移民主要來自法屬北非國家，以穆斯林為主，2003年幾所法國學校出現了伊斯蘭面紗，引發社會震蕩，如何使移民融入法國主流社會就成為歷屆政府的難題。薩科齊曾強勢打擊非法移民，降低移民數額，同時推動移民的歸化，即便如此，他也承認法國是一個基督教文明留有深刻印記的國家。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是法國社會的二等公民，移民的聚居區也是犯罪高發區，是法國社會的囊腫，如同電影《暴力十三區》所展現的那樣，移民聚居區與非移民社區是兩個完全無法溝通的世界，正因為這種深深的隔閡，警察的過激行為便成為騷亂的導火線。

高失業率與高犯罪率似乎成為孿生兄弟，歐元危機已經蔓延到法國，奧朗德總統上臺之后倡導的以增長解決危機的戰略短期內難以奏效，在加拿大訪問的德國總理默克爾盛贊加拿大以緊縮政策復蘇經濟的做法。只有疲軟的法國經濟恢復活力之后，高失業率才有可能緩解，發生騷亂的亞眠失業率高達45%，無所事事的年輕人自然是騷亂的后備軍。中東北非國家的革命一個主要的原因是青年人比重較大，失業率高位徘徊，亞眠騷亂也是如此。

警察執法方式過于粗暴，從而引起居民普遍不滿，這基本是騷亂或者革命的直接原因，外交無小事，內政也是如此，任何對公民權利的侵犯或者踐踏都可能引發民憤。奧朗德在增加警察投入的同時也該約束警察的執法行為。

對于奧朗德而言，恢復秩序并不能依靠強勢表態、增加投入、強力維穩，而是需要從三重原因出發，對癥下藥，緩解法國社會騷亂，維持社會秩序。

（作者為吉林大學國際關系研究所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