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倩

藝術品是繼房地產，股票證券之后的第三大投資領域，發達國家也都具有三大投資市場，即股票投資市場，房地產投資市場，藝術品投資市場。藝術品投資盈利率較之房地產及股票都更高，我國在經歷了股票熱和房地產熱之后，藝術品成為新的投資熱點，藝術品投資市場的熱度也是與日俱增，交易數量，交易金額，交易人群也都不斷攀升與拓展，藝術品投資市場日益繁榮。

藝術品投資市場中，藝術品證券化模式得到了不斷的發展與創新，包括藝術品融資，藝術品信托，藝術基金，以及備受爭議的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自2010年以來，藝術品份額化模式從一出生開始便伴隨著質疑與否定，隨后，在一片熱火朝天的投資熱潮中，資金不斷流入的同時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也是問題頻現，不正常的巨漲巨跌現象形成了備受矚目的“文交所亂象”。終于，2011年末，限令出臺，文交所被宣判死刑，清理文交所的行動宣告開始。2012年6月30日，文交所大限將至。至此，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究竟所生為何，所亡為何，在公眾心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筆者為此進行了相關的采訪和探究。

模式的誕生

2010年11月22日，天津文化藝術品交易所在天津舉辦交易啟動儀式，這是中國進行的首次文化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的嘗試。這既是藝術品投資領域除了藝術品融資，藝術品信托，藝術基金的證券化的創新，也是中國投資領域除了股票、基金、期貨等常規金融產品外的嶄新的份額化投資產品。

藝術品份額化就是將藝術品先進行估價，再將其價值按照份額拆成若干份，投資者購買一定份額即可參與藝術品的交易。舉例來說，若一件藝術品估價價值600萬，將其分為600萬份份額，每份價格為一元，投資者要以600份或者600份的整數倍進行購買，這樣，投資者就持有了藝術品的份額，可以通過二級市場買賣藝術品份額。

藝術品份額化模式誕生之后，投資者似乎看到了投資的新希望，蜂擁而入進入該市場。藝術品份額化交易出現空前火爆的景象，但同時，問題也頻頻出現。2011年1月12日面向社會公開申購的津派畫家白庚延的兩幅畫作《黃河咆哮》和《燕塞秋》作為天津文交所首批上市的藝術品，“經文化部評估委員會專家評估，估價分別為600萬元和500萬元，被分為600萬份和500萬份的份額，即每份1元，投資者可申購1000份。據統計，兩幅畫作份額申購資金總量超過2000萬元，中簽率均超過40%。在短短2個月內，它們的交易價均已經上漲至17元左右，凈投資回報率接近17倍。”（引自2011年3月21日《理財周報》文章《藝術品股票60天暴漲17倍 5萬招行客戶瘋狂》 ）而天津文交所于3月11日推出的第二批上市藝術品又全線漲停。

連續漲停三天之后，文交所發布公告稱此現象屬于異常波動，兩個上市藝術品被臨時停牌。

這種要么漲停要么跌停的異常的極端走勢背后是不斷累積的投資風險，一個有一定的藝術品投資經驗以及一定的市場判斷力的人都會看出這種暴漲暴跌的不合理。瘋狂的藝術品份額化，在迅速發展的初期，便問題頻出，令人擔憂。

除去天津文交所之外，鄭州，成都，深圳文交所等也加入到這一洪流之中，不同的文交所有其不同特色，但交易流程又有相似之處。筆者對四家文交所的狀況進行了相關整理與分析。

（1）天津、鄭州、成都、深圳四家文化交易所案例比較

這四所文化交易所模式較為成熟。

     （2）四大文化交易所主要交易流程：

 限令出臺

隨著藝術品份額化交易的瘋狂發展，文交所交易亂象頻生，業界和學界對于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質疑之聲頓起。藝術品證券化是否合適，藝術品股票是否合法都引發了極大的爭議。北京工商大學證券與期貨研究所所長胡逾越表示，“任何證券化網上交易的產品，有個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容易標準化，而任何藝術品都是個性化的產品，把個性化的產品做出標準的產品，并不合適。”北京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中心主任曹鳳岐表示，“高雅的藝術品證券化后，在市場上投機炒作，沒有多大實際意義”。著名評論員葉檀也反對天津藝術品份額交易的做法，甚至認為該市場有騙錢的嫌疑。天津產權交易所安岡則提醒說，“金融產品創新要考慮中國的國情。”（以上言論整理自2011年03月21日《證券時報》文章《藝術品股票挑逗藝術金融兩界神經》）但也有學者支持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的發展，如長江商學院金融系教授梅建平即認為，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對于緩解金融產品匱乏現狀有一定作用，應當在人才培養，監管以及細化交易規則上下功夫，借鑒我國證券市場經驗逐步完善我國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中央財經大學魏鵬舉教授認為，是文交所的操作亂象誤了藝術品屬性，份額化在實現文化與資本對接有可建設性，文交所的監管應該是要著力解決的問題，文交所的監管不應從屬于金融證券部門，而應當歸于文化部門，文化產權作為文化資產，有其特殊性，媒體，投資者也應當起到積極作用。

2011年年底，國家相關限令陸續出臺。文化部發布《文化部關于加強藝術品市場管理工作的通知》，旨在推進藝術品市場立法進程，推動藝術品行業協會建設，指出了藝術品市場目前存在的問題——侵權假冒商品泛濫，私下交易盛行，經營行為不規范，指出應當積極推動藝術品行業協會建設，推進藝術品市場立法進程，并嘗試著對藝術品經營單位的經營權限和所應承擔的責任作出明確規定。

2011年11月24日，《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簡稱38號文件）出臺，開始清理整頓包括從事產權交易，文化藝術品交易以及大宗商品中遠期交易等內容的文交所，限制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的發展。明確提出關于文交所的“五不得”。即除依法設立的證券交易所或國務院批準的從事金融產品交易的交易場所外，任何交易場所均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采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不得將權益按照標準化交易單位持續掛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后賣出或賣出后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除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外，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

隨后，中宣部等五部委于2011年12月30日聯合下發的《關于貫徹落實國務院決定加強文化產權交易和藝術品交易管理的意見》（簡稱49號文件），再次明確“四不得”要求。即文化產權交易所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采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不得將權益按照標準化交易單位持續掛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后賣出或賣出后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規定進一步將藝術品份額化交易嚴格排除在合法經營范圍之外。

38號文件和49號文件兩條法令頒布后，天津文交所于2011年11月被叫停，深證、成都文交所閉門整改。

而國發55號文件又規定，經批準的文化產權交易所可探索采取非公開發行或其他方式進行藝術品交易，但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文件中兩項關鍵條款值得注意，一是不得將權益按照標準化交易單位持續掛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后或賣出后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除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外，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同時，上海，深圳兩家文交所作為試點，可進行探索試驗。

根據文件規定，只要避免連續性競價交易，回歸現貨交易市場，本身人數小于等于200人，就有可能符合要求，但問題是，在條條框框的限制之下，藝術品份額化本身低門檻的優勢幾乎失之殆盡，重重束縛之下的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意義似乎不大。

在一系列文件發布之后，陜西文交所、湖南文交所主動為中簽投資者辦理退款業務，天津文交所，鄭州文交所，泰山文交所遭到中簽投資者維權組織的組織圍攻，南京文交所唯一資產包被叫停，福建壽山文交所還未來得及出生即被判死刑，南方文交所，內蒙古文交所等未發行過份額化資產包的則顯得平靜得多。

之后，風聲越來越近，限令日益嚴苛。

走向衰落

寒假期間，筆者前往成都文交所與從深圳文交所進行實地走訪，實地的考察結果是一片寂靜，成都文交所內沒有見到任何投資者，只有工作人員在進行日常工作，大廳的屏幕上滾動著與份額化不太相關的其他業務信息，屏幕前的椅子獨自佇立，由于文交所負責人的忙碌，未能進行相關采訪，負責人告訴他們，即使可以采訪，由于話題太過敏感，只能說明成都文交所業務的相關情況，不會談及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的任何信息，并且不接受攝像拍照。筆者只得在成都文交所門口進行了拍攝。深圳文交所更是一片寂寥，早已在2011年3月停牌交易的深圳文交所位于深圳市福田區深南大道竹子林西園博園綜合館，詢問了四五個路人都不知曉，到達目的地后也只有幾個保安在站崗，根本無法進行相關采訪，一片破落景象。

上圖為成都文化產權交易所正門，攝于2012年2月13日

上圖為成都文化產權交易所一樓大廳入口處，攝于2012年2月13日

大限將至

根據國務院出臺的一系列文件，6月30日是清理整頓不符合規定的文交所的最后期限，文交所大限將至。

筆者發現，曾一度成為輿論焦點的天津文交所官方網站，其醒目位置依舊是包含有“鼓勵天津濱海新區進行金融改革和創新，在金融企業、金融業務、金融市場和金融開放等方面的重大改革，原則上可安排在天津濱海新區先行先試”的《國務院推進天津濱海新區開發開放有關問題的意見》文件，網站其他部分也在正常運行。

而經過國家引導和政策調控，各地文交所在不同領域進行了新的嘗試。從初期的單純藝術品證券化的做法，擴展到目前對文化項目，文化企業的融資功能。如深圳天祿琳瑯文化公司推出的“大唐玄機圖”電影收益權投資項目，北京文交所“野山參”投資權項目，湖南文交所“黑茶”資產包的上市項目，以及正在醞釀階段的寧波中升文交所的“海南國家文化創意基地實驗區”資產組合項目等等文交所的職能范圍擴大至促進和發展文化產業的目的。

同時需要注意的是，國家在發布49號文之后，將上海文交所和深圳文交所兩家作為國家重點扶持的文化產權交易所，并翼望滬深兩個文交所創新發展，發揮引領示范作用。3月27日，在上海文交所北京總部揭牌儀式上，作為國家確定的兩家試點單位，上海文交所與深圳文交所簽訂了戰略合作伙伴協議，雙方表示將在服務中央文化企業國有產權交易、文化版權交易和文化產業投融資服務等方面開展全方位合作。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已經宣告結束，文交所必須探求新的發展模式以保證自身生存。

結語

文交所亂象叢生，暗箱操作，缺乏監管，退市無門；國家限令相繼出臺，限制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從一出生起，藝術品份額化便飽受爭議，一路走來，從當初的暴漲暴跌，賺足眼球，引發爭議，到之后的頻頻被限，夾縫生存，再到現在的銷聲匿跡，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已然衰落。在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宣告告別藝術品投資市場的今天，藝術品證券化發展方向如何，文交所路在何方，看來還有待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