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組/王龍陽

沒有去開封喝過羊肉湯的人，是不會理解真正的開封的。

對于在開封生活的人而言，羊肉湯不僅僅是解決溫飽的，而是代表了一種開封的生活方式，一種本土性的城市文化。

離家多年，最讓我念念不忘的，就是開封的羊肉湯（開封本地人有兩種叫法，羊肉湯或者羊湯）。每每下火車，第一要緊的事就是提著行李箱過家門而不入，直奔熟識的幾個羊肉湯館，先來上一大碗四味菜出身大汗，然后再美美的踱回家去。

很多時候在外跟別人神侃起開封的羊肉湯，外地人很容易跟商場美食城里面的羊雜湯弄混淆。其實兩者的差距何止云壤。羊湯最關鍵的，當然是湯。開封的羊肉湯館，一般當門就是一大鍋，直徑一米，鍋內老板慷慨地扔了各種羊骨頭和上好的羊肉，每天早上五點開門，怕是三點鐘就要點火將鍋熱起來。有人要問兩個小時能熬出什么好湯？ 確實，開封的羊肉湯館的大鍋內的湯并非每天重新熬煮，而是將老湯存下，連熬數月之久。 最夸張的一次，適逢去一家湯館喝湯，門口大鍋內儼然一只整羊，整體脈絡清晰。這家羊湯館的生意，就是一日日的將這只羊從有熬到無，熬的是一份耐心，一份閑適，一種傳承，一種期盼，您說這樣的歲月沉淀下的老湯，能不好喝嗎？

開封羊肉湯一般是將羊肉、羊肚羊肺事先燉熟切好，配之于自家特制的丸子、蘇肉等，待食客挑選好重量和配比，店小二將這些切好的熟肉放進一個大海碗，加入味精、香菜等各種調味品，最后從滾燙的大鍋內盛一瓢老湯沖進碗里，白肉紅肉參雜著嫩綠香菜漂浮，左手一塊剛出鍋的鍋盔（一種餅），生活無非如此呵。

羊肉湯館一般不大，當街開一大窗，將鍋架于此，來往路人皆可見。另有一門，進去就是幾張或者十幾張桌子。一般沒有空調。開封人喝羊湯，不分冬暑，從早上五點絡繹到午后，不管西裝革履成功男士還是睡衣拖鞋兩眼惺忪的婦女，到了這個地方大家都一樣，敞開了肚子狼吞虎咽。放上透紅的辣椒，上道兒的老板娘還會問你加不加韭菜，拿著大鍋盔開始饕餮。如果趕巧，早上的時候就能看見倆人一邊喝羊湯，一邊慢酌半斤小酒，出的門去，天地高遠，晃晃悠悠，此生何求。

賣羊湯的人也有意思。一般都是夫妻檔，怕是每日嗅那升騰的肉香氣，都是白白胖胖的。干活干凈利落，說話麻利直接。手起刀落碗到湯來。喝湯的時候還不時瞄你，瞅你快喝完了主動的吆喝，再添一碗喝吧！開封的羊湯續湯是免費的。到底有千年皇城的底氣，過午之后開封羊湯就關門，辛苦了大半天，甭管你來多大買賣，老子也要回家摟著婆娘睡覺。不像有的地方，從早賣到晚，失去了那份羊湯應有的自矜。過年的時候至少要休息到初九，比什么單位都講排場。就差沒跟德云社似的整一個封箱開箱了。

放假的時候，最完美的生活，就是中午睡午覺，睡醒了去打籃球，出完一身大汗，呼朋喚友直接奔赴熟識的勾欄酒肆酗酒炙肉，夜半歸家開始斗地主，或者幾個伙伴續杯神聊。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直接奔赴羊肉湯館只為求得一身大汗。

羊肉湯之于開封，就如羊肉泡饃之于西安，拉面之于蘭州。這是一個城市最深處的心理印痕和文化語言，是這個城市走出的每個人身上共有的揮之不去的味道。

是不是該回家了……

                                                                                       （致敬王克勤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