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張宏 法國新當選的左翼總統奧朗德剛上任，就急急飛往柏林與德國總理默克爾商討希臘危機事宜。這個簡單的細節表明，不論是左翼還是右翼政黨上臺，解決曠日持久的歐債危機都是他們日程表上的第一要務。

從歐債危機發生以來，整個歐洲都在向左轉，除了核心國德國外，歐元區已經有多個重要國家的政府更替。反對嚴厲緊縮政策的政黨越來越獲得大多數民眾的支持。以德法為首提出的嚴厲緊縮方案導致公共財政支出大幅減少，社會福利下降，從雅典到里斯本，不滿與抗議不絕于耳。

多數選民看重的是當期利益，而民主國家一人一票的選舉制度也決定了當期利益希望被迅速反映至政府更替中。但政客總是習慣于說一套，做一套，奧朗德上臺前對于嚴厲緊縮政策的批評只是用來吸引選票，等到大權在手后，之前的承諾也很可能就會到期作廢，至少不會百分百兌現。

希臘聯合政府的落空，將大選時間又延后至6月中旬。左翼政黨在二次大選中獲勝的機率很大。因此，對于歐元區前景的悲觀預測充斥市場，認為左翼政黨的上臺將撕毀希臘之前的協約，退出歐元區將不可避免。如果希臘真的退出歐元區，據英國《衛報》，市場預測其導致的歐元區總損失將高達1萬億美元，這對于全球經濟的影響，相當于再造一個雷曼兄弟破產案，把剛剛露出復蘇苗頭的美歐經濟重新打入深淵。

這樣的局面是任何利益相關方都無法承受的。在希臘，退出歐元區只會使他們的情況更糟。這個以旅游和服務業為支柱的經濟體將在未來數年內無力返回國際融資市場，多數甚至全部銀行都會因資不抵債而接受國家重組，使用新的本幣后通脹將開始飛升，外國旅游者人數大幅下降，整個國家會陷入更加不可收拾的爭執與示威之中。即使是上臺的左翼政府也無力收拾這樣的殘局，因此他們最現實的選擇還是繼續與德法討價還價，至少部分地履約財政緊縮協議。

而對于歐元區來說，希臘離開也是個巨大的震蕩，但也可能是卸下包袱后的輕裝前行。當然，可能會有更多國家有樣學樣，像西班牙、意大利這樣的大型經濟體將成為淪為下一個希臘的排頭兵?？梢栽O想的是，如果看到了希臘的糟糕局面后，西班牙、意大利不太可能愚蠢到愿意重蹈覆轍。但市場的信任度是個問題，而這兩個國家如果能夠熬過最初的難耐時光后，相信歐元區不論是政府還是民眾，對于前行方向的團結應該是上升，而非下降。

默克爾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包括英美等西方貿易伙伴，也來自國內的質疑。美國總統奧巴馬雖然從不愿直接參與到歐債紓困中，但出于事件發展對美國經濟復蘇的干擾的擔憂，他準備在5月18日-19日的G8戴維營峰會中向默克爾婉轉進言。而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近期在北威州的選舉失利，這也可能讓默克爾反思之前的緊縮政策是否會欲速不達。

刺激增長與財政緊縮本就是個蛋生雞與雞生蛋的問題。沒有緊縮，歐元區各國的財政赤字繼續上升，向來任勞任怨的德國人會更加怒氣沖天。沒有刺激，陷于困境的國家惟有借債度日，這也會讓赤字繼續沖高。默克爾會重新考慮這二者之間的平衡。當然，一套新方案的出爐仍要有相當的時間，這也使歐債危機難言終結之日。

歐盟與歐元的誕生本身就是個奇跡。經歷了歷史上長久的烽煙后，歐洲大陸的人民意識到和平與統一是多么的可貴，而歐洲大陸的團結與和平首先取決于德法兩國的攜手言和。從這個基點開始，這個偉大的提議在半個多世紀中逐漸生根發芽、枝豐葉茂，成長為今日貨幣與政治聯盟。但統一的貨幣與獨立的國家財政本身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要么交出更多的國家財政權，要么放棄統一的貨幣。歐洲人選擇了統一貨幣后，讓渡更多國家財政權是個必然的趨勢。

與之伴生的是，區域內的公平。歐洲已經是個人口老齡化嚴重、經濟活力漸失的大陸。地中海沿岸的人們想要繼續享受工作輕閑、沙灘陽光的好日子，德國人就會抱怨自己的勞動讓懶惰者坐享其成。對于歐洲人來說，面包與休閑兼得的美事越來越成為笑話，要么等死，要么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