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歐洲古董藝術博覽會，簡稱TEFAF，自誕生之日起就是西方人的游戲。這個純西式的場景里與中國相關的部分，在前二十年里都是些不會說話的“選手”，靜靜佇立在燈光下的唐三彩、北魏石刻、春秋時期的三足鼎及宋瓷。
今年是TEFAF 25周年，由100多名中國人組成的藏家團在展會第三天來到荷蘭南部小城馬斯特里赫特，白天博覽會，夜里有組委會專門舉行的“中國之夜”派對。這個派對的入場券，堪比電影《如何眾叛親離》中好萊塢酒會完畢后在圓周俱樂部舉行的After Party，對今年的參展商來說，一票難求。就如同行的一位記者所說，當歐洲各國都希望中國來購買他們的國債時，歐洲的古董商們也希望TEFAF多來一些中國人，購買力強勁的中國人。
這迫切的心情還有一份分量不輕的數據來支持。就在TEFAF開幕的第二天，在業內權威人士參加的藝術市場研討會上，歐洲藝術基金會發布的報告顯示：“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藝術品和古董市場，結束了美國數十年來在該領域的領導地位。”
成熟市場，優雅聚會
純西式的博覽會是怎樣的？
從日前TEFAF官網公布的一串數字，也許能看出點苗頭：“來賓總共消費15000杯香檳，31000杯葡萄酒，75000杯咖啡，10000份點心，50000份三明治和11000只生蠔，如此龐大的數字出自私人烹飪公司Maison van den Boer的551位廚師和2300名服務生。”
當然，這只是烹飪公司的數字。入場處由33000支雪山玫瑰組成的“圓月”，只不過是整場博覽會所用鮮花數目的零頭。每一家展商似乎都請到了插花專業人士，自然，這專業人士還包括燈光、陳列、圖錄與彩頁的設計。也許你會說，中國的博覽會也差不多啊，紅毯香檳美人，也是衣香鬢影的。但在TEFAF，你看不見住在北京農展館附近前來蹭喝免費可樂的一家三口，也看不見拼命索取彩頁資料出門就往廢品收購站走的大媽們。
在TEFAF，年輕的美人雖不多，但賞心悅目是必然的，這是西式聚會的特征之一。
官方沒有統計，但就目測，本場博覽會的參觀者平均年齡大約是超過了50歲。四處皆是拄著拐、坐著代步車的老人——即便是拄著拐，也認真地戴了與禮服相配的袖扣，老太太多瘦削，姹紫嫣紅鵝黃淺綠配著銀發是歐洲大陸特有的美。中央甬道的座位常常是滿的——人太多了，老人們時不時需要坐下來休息，喝一杯香檳，吃點心，補充點體力。與我們一同參觀的英國留學生徐凌楠看見了大英博物館的史博士也坐在休息區里，不知道會給博物館買些什么回去。
另一種西式的表達在各家帶來的藝術品上。畫作方面魯本斯、倫勃朗、梵高自然是重點，年代再近一些的印象派、畢加索、胡安·米羅，走兩步便能看到；而古希臘的雕像與歐洲古董家具也備受藏家們關注；在紙本藝術區，Hans先生經營的攝影畫廊里，你可以看到以下人物肖像：英國女作家伍爾芙的父親母親、詩人Hen-ry Taylor以及攝影家德加的自拍像。這些，恐怕都不是中國人熟知的。
即便是中國古董，也是西方收藏界一直流行的唐三彩、唐俑、青銅器和高古瓷，國內受追捧的“清三代”，在這兒可找不到。
中國古董的口味是按西方人的收藏體系在挑選。隨行就市的是純生意，眼前的這些古董商都是一代一代做下來，現在執掌生意的老板也是做了幾十年的，對自己和家族堅持的東西是充滿信念和感情的，客觀來說，他們的主要客戶原本就是歐美人。
經營高古瓷和唐三彩的溥達維告訴我，“往前數五年，歐美藏家和中國藏家的比例是9:1，到近兩年變成了5:5。”記得國內的收藏界人士曾說過：“歐洲古董商不會一味地為了新晉的中國市場調轉口味，即便是做生意，人家也是有追求的，不是赤裸裸的投資。”所以，即便溥達維給自己取了中文名字，在他得知中國客人常買明清瓷器后，也沒有輕易改變自己的經營路線。TEFAF對展商的審核嚴格，曲意逢迎的怕是入不了審核團隊那一百多位老先生的法眼。
當然，TEFAF的主席也同樣是中國古董商的本·杰森說，“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參展商在考慮帶一些中國藏家感興趣的古董過來，而中國藏家在近幾年的古董交易中，也逐步地對年代更久遠一些的藝術品開始留意了。這算是一個趨勢，也讓古董收藏的層次更豐富。”
備受期待的中國人
該怎么描述在這場純西式的派對里中國人的備受關注的狀態呢？
在百人藏家團沒出現的那兩天里，“散客”藏家和中國記者成了外國媒體的目標。打開電視，在荷蘭國家電視臺的九點檔，3月15日你看見了三兩個中國藏家在挑選古董，3月16日你便看到中國記者在一家賣日本藝術品的畫廊里與店主人親切交談。
追著中國媒體和TEFAF中國區代表徐曉玲跑的還有法國兩家報紙，《費加羅報》和《世界報》。她們的問題急切又詳細，追問這兩年中國藏家在TEFAF的“消費記錄”，以便在今年的場地里尋找到中國藏家的興趣點。另外，在媒體證件領取處，中國與美國、英國分在一個通道，其余的歐洲列國一個通道，拉美與其他國家一個通道。
我們未能親見“中國之夜”，但百人藏家團猶抱琵琶半遮面，真身沒出現，就吊足了各方人士的胃口。
這一百多個人，分別是由中國收藏家俱樂部、雅昌藝術網和西安一家收藏雜志召集的。從徐曉玲那兒得知，他們在本屆TEFAF上一共花了1000萬美元，合6000多萬人民幣。聽起來好像不多，你不能夠拿博覽會的數字與拍賣市場的成交總額相比，TEFAF的數據還未出來，我們做一個可能不太恰當的類比，同期在迪拜舉行的ART DUBAI，全場的成交總額是4500萬美金，這樣大概能了解中國人花的錢在一場博覽會上的比例。
所以，即便您沒有身著晚禮服登場，被翹首企盼已是不爭的事實。一些前往中國的計劃正在被談論，也許不久后，你能在北京或上海，見到一場TEFAF精選展。不少內地藏家表示，他們沒來之前，并不知道古董藝術博覽會也可以有這么多精品，可以這么高規格。他們中不少人都被國內的某些文博會和古董博覽會“傷”著了，有藏家形容“國內的古董博覽會太像草臺班子干的事兒了，兒戲得很”?？磥泶朔琓EFAF的“療傷之旅”讓他們對到歐洲買古董有了興趣和信心。
“我相信他們的專家。聽說有十幾家中國古董商去年就申請了要加入，一家都沒進來。從這個結果看，他們的審核機制還是比國內完備、嚴謹很多，對古董店的年頭和收藏脈絡都有要求。人家是真的在把關，不像國內的古董鑒賞家，很多人情債，也有些人只認錢。”一位來自香港的“散客”藏家李先生這樣說道，他收瓷器，雖然TEFAF里他收藏的明清瓷器不太多，但此行對外銷瓷和一些其他的門類有了更深地了解，他表示會繼續關注。
中國藏家的心頭好
據同行的十多家媒體的觀察，中國藏家的興趣點比較統一，有兩個門類是一定有大宗交易的——中國古董與珠寶。唐三彩、青銅器、宋瓷，都是有成交的。
Graff一枚“10克拉、D colour、凈度、切割excellent級別”的鉆石被中國上海的一位藏家預定，價碼是2000萬人民幣，約是全場最昂貴的珠寶。除去Graff的這枚大鉆石，不少中國藏家也在其他古董珠寶商的展臺相中了各色寶貝。
珠寶對新手來說門檻較低，所需的知識比較少，如果實在是一點都不懂，買品牌的古董珠寶是最保險的。所以卡地亞的古董戒指和項鏈也被中國藏家收入不少。但據一些藏家表示，TEFAF的標價普遍比歐洲的小拍賣會高，正在試戴戒指的李小姐說，“一般來說，卡地亞的1920年左右的戒指幾千歐元就可以在小拍賣會上買到，這里會標到兩萬歐。”但對于不常來歐洲淘貨的內地藏家來說，這些小小差價不算什么，買到心頭好才是最重要的。
關于新一代的藏家，本·杰森也談起過歐洲的情況，這些藏家二代多是“視覺系”的，去年買了日式屏風，今年看上一尊佛像，也許明年會買印象派。“歐美有一些藏家買了北魏的石刻，他們根本不懂，但是那些石刻線條簡潔，清晰，和他們的家居配起來很協調。他們也是典型的視覺系。”本·杰森認為，這些“視覺系”的藏家，得花一點時間，琢磨出某些藝術品的味道來，才有可能轉為某一門類的研究型藏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