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這是一趟信息量極大的旅行。
也是一趟不停在古老與現代中穿梭的旅行。
剛剛從十字軍時期的大浴室和為了躲避交稅點而建的隧道里鉆出來,就坐進了有巨大落地窗、白色長桌的餐廳里吃當地人最喜歡的鷹嘴豆沙;或者才為馬薩達(MASADA)希律王遺址里一千名猶太人拒絕向羅馬軍隊投降,又要遵守教義不得自殺時相互殺死對方的悲壯震撼到失語后,就在下山的纜車里遇見了一個猶太家庭,便被他們發型和裝束吸引,耳際留著小辮、黑衣黑帽的是猶太教的極端正統派,他們走路都捧著猶太《圣經》。
聽說我要去以色列時,不少人的第一反應是驚愕和不解,有的以為我要去做戰地記者???,《新聞聯播》的影響力還是很深厚的。新聞里的以色列不是真實完整的以色列,一個智慧、頑強且歷史悠久的民族不應該只呈現出單一的狀態,被遮蓋的部分總要親眼去看一看。
古今只在一線間
1月底是以色列的冬天,平均氣溫在10攝氏度左右,經常下雨。在凱撒利亞古羅馬時期的賽馬場所有人被澆了個透頂。到達阿克古城(old city of Acre),天便放晴。阿克是個有城墻的港口城市,自腓尼基時代起就一直有人類居住在這里,這里完好地保存了一千年前十字軍時代的城堡、清真寺、商棧和浴室。18世紀土耳其人將十字軍時代的城堡填埋起來,在上面建立新的城市。上個世紀初英國人建立了關押政治犯的監獄,犯人們放風的院子下面,就是一千多年前的城堡。
城堡蓄水池的墻上掛著“只許容納100人”的希伯來文標牌,一問才知道這兒提供給藝術家做表演。
將古老遺跡與現代藝術結合起來的方式,在以色列很常見。
耶路撒冷的大衛塔每天晚上都會表演最時髦的裸眼3D燈光秀,在古老的城墻上用燈光“雕塑”出整個耶路撒冷的歷史。不需一個演員,一句解說,一條字幕,單用視覺語言,在短短半個小時里就理清耶路撒冷復雜的歷史。對古跡來說,人少,傷害就少。想到中國的山水實景表演,動輒上千人,就感慨二者之目標和側重點不同,就不消細說了。
從阿克古城去哈尼卡,陪同我們游玩的香港人陳惠玲小姐和我們一起被大浪駭住了。地中海一改平靜,把在岸邊搞創作的攝影師們又澆了一遍。浪大到我們需觀察它的起伏后才能前進。
西式生活范本
紅海邊的埃拉特是西式生活的范本城市。它在以色列最南端,是一個度假城市。我們的酒店正對著紅海的一處港灣,里面停滿了游艇?;萘嵴f,歐洲人在假期來到紅海,他們的船就在其中。海灘邊,惠玲口中以色列“最好吃的漢堡連鎖店”、法餐、意餐和名牌店鋪一溜排開,其間夾雜著當地獨立設計師的首飾店。雖然是冬天,沙灘邊還有準備入水的歐洲人。此外,紅海是很好的潛水點,到了春夏之交,這里的酒店大約會客滿。
除了埃拉特,耶路撒冷新城與特拉維夫也絕非很多人想象的那樣。那個好像“只會發生爆炸”的耶路撒冷,在數不過來的古老的教堂之外,有一個現代化的新城。距離哭墻幾百米處就有漂亮的咖啡館,花6.6謝爾克乘輕軌5分鐘到市中心,逛博物館、吃中國菜,再等段時間就能去蘋果在耶路撒冷開設的5000平方米的商店里轉轉。之后轉乘23謝爾克的小巴,一小時到達特拉維夫——這兒的小巴一水兒都是奔馳。在特拉維夫,精致的餐廳和咖啡館散落在街巷中,海邊的雅法古城里駐扎著藝術家的個人店鋪、畫廊、博物館和設計品商店,年輕人熱愛特拉維夫,即便在安息日,也能找到喝酒、跳舞的地方,所以就算租金昂貴,他們也要住在那里。
我們離開的那天是個大晴天,也是安息日。特拉維夫的猶太教極端正統派的生活區悄無聲息,陽光下沒有一個影子。到拉賓廣場,全是出來“放風”的市民。拖兒帶女牽著狗坐在太陽下的草地上,喝個咖啡一下午傻呆著就過去了。走到特拉維夫的海邊,同行的不少人覺得自己身在歐洲,金發姑娘在沙灘上玩板手球,天使面孔的寶寶們和大型犬玩得不亦樂乎。
在西式生活的美好表層之下,人們也常常抱怨政府把教育和養老經費全部投到了軍費里。去年,一些年輕人在特拉維夫的街道上扎下帳篷抗議高房價和高物價,形成了類似“占領華爾街”的運動。后來政府把一棟空置的建筑送給年輕人,允許他們在里頭做一些表演和沙龍,以釋放壓力。我們路過這棟樓時,陽臺上掛著條幅,用希伯來文寫著:“革命2012”??磥?,抗議高物價、高房價的情緒與全世界高速發展的大城市一樣,并不容易消解?;萘嵴f:“物價太貴,一罐可樂要10謝爾克。稅也高,經理級別掙1萬,要繳40%的稅。但回到香港,我已經不適應那城市的速度和節奏了。
惠玲來以色列8年,現在是一家鉆石貿易公司的職員,老板許她有空就出來帶中國客人。希伯來文難學,是許多移民在融入以色列生活的桎梏,惠玲的希伯來文說得很好。在以色列像她這樣通曉中文(普通話、粵語)、英文、希伯來文的中國人非常少,基本上都是女性,多半是因為以色列政府的規定,要移民過來必須與猶太人結婚。她熱愛這國家,雖然還沒入籍,但我們只要說兩句不好的評價,惠玲總會第一時間出來解釋。
說到希伯來文,語言是能反映民族性格的。希伯來文很簡短,沒有多少敬語、語氣詞,一句16個單詞的英文句子,在希伯來文里只有4個詞。所以在以色列,你幫人擋住電梯后,進來的那位不說謝謝你也別在意?;萘釀倎頃r也有不適應,后來她的朋友告訴她,從小他們被教育,你要什么就自己去爭取,不要等待。想想猶太人被驅逐和殺戮的歷史,的確,他們沒有多少時間等待,簡潔有效才是生存之道。
避不開的政治與宗教
旅行中可以容納陌生的歷史,卻不太能接受熟悉的苦難。
在到達耶路撒冷之前讀過一本書,開篇就記載了2002年6月27日那次著名的32A路公車爆炸事件里相關市民的身份和日常生活,包括罹難者和碰巧沒趕上車的幸運兒。
在約旦境內,看到公路外的蠻荒地里散落著一些帳篷,惠玲告訴我,那里住著游牧的貝都因人。中國人最熟悉的貝都因人,大概是卡扎菲。據報載,巴勒斯坦游擊隊每年會收到卡扎菲豐厚的資助,“出征”去以色列的年輕人,他的家庭在爆炸發生后會收到幾百美元回報。所以,炸毀32A路公交車的,何止是巴勒斯坦的人肉炸彈?不過是整個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矛盾的縮影罷了。
耶路撒冷是個極反諷的城市名,和平之城。世上八成的城市大約都比它和平。幾千年以來的因易主被毀、因宗教沖突被毀,反復重建,直到現在也是兩方分治。東部屬巴勒斯坦,但猶太人不同意把這城分裂,實際上還是以色列管制著。東部的房子老舊,阿拉伯人住在那里,因未來不明晰,以方在基礎設施上沒有投入。以色列單方面認定耶路撒冷是首都,但國際社會只承認特拉維夫,所以各國大使館仍在特拉維夫。
在我們來到巴勒斯坦地區管轄的伯利恒時,目的雖是參觀耶穌出生的主誕堂,但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道“隔離墻”。隔離墻2002年動工,是以色列對抗自殺性襲擊的主要辦法,卻讓伯利恒居民遭遇了不少麻煩。因保護一塊猶太人的古墓,有一戶巴勒斯坦人家單單被劃在了以色列這邊,上陽臺曬衣服都得打電話向以方檢查站報告,去見原來的鄰居和親戚也必須去辦手續,經營的旅游商店也倒閉了。在隔離墻上,你會看到大量和平主義者的涂鴉,比如一份“Freedom Menu”,內容是“希望、信念、愛、相互了解”。
在耶路撒冷老城,有一處不起眼的小樓。一樓是猶太王大衛的墓,二樓的房間被認定是耶穌和門徒們吃最后晚餐的地方,后來阿拉伯人進入耶路撒冷,把這里改成了清真寺。不到100平米的區域,是真正的三教交融之地。也許如隔離墻上那條“TEAR DOWN THE WALL”的涂鴉一樣,真有孟姜女哭倒長城,耶路撒冷徹底和平的一天。
如果你去以色列
安息日:一周的第五天日落到第六天日落。這一天來臨前,猶太人要提前買菜做飯,打掃,沐浴。這一天商業停止,不能開火做飯、點燈、駕車出行。世俗的猶太人并不遵循這一條,曾發生過極端正統的猶太教徒向安息日開車出門的世俗猶太人丟石頭的事。后來人們接受了彼此的生活方式。換個角度想,有了安息日,猶太人比我們多出了許多和父母相守的時間。旅行者在安息日盡量選擇阿拉伯人多的城市游玩,比如拿撒勒,或者虔誠信徒少的埃拉特、特拉維夫,否則連公共汽車都沒有,還要餓肚子。
飲食:猶太人的飲食也按信仰來分。虔誠的信徒只能吃“潔凈”的食物。禁忌如下:不能同時吃肉和奶;不吃蹄子上有兩個腳趾的動物(比如豬、兔子、駱駝);吃魚只吃有鱗的,貝類不可以吃……這一切都源自《圣經·舊約·利未記》第十一章中的記載。對食物的嚴格要求也是許多居住在歐洲、北非、俄羅斯和中東其他國家的猶太人移民回到以色列的原因,這里的超市會幫他們做好“潔凈”的食物,配料里不會出現違反教規的東西。
交通:以色列航空是多數旅行者的選擇,直航,服務好,航餐好。只有一點麻煩,登機前要經過反復的問訊和檢查,一般要提前三個小時到機場。在和以航工作人員“聊完天”后,他們會選擇黃色或藍色標簽貼在你托運的箱子上,被貼黃簽的需要開箱檢查。藍簽可正常登機。箱子里有石頭、木頭、瓶子的在出入境時被開箱的幾率很大。PS,“聊天”時,顯擺英語不一定是好事,會越聊越久,沒完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