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居塞/演講
新時代里的知識分子的任務和使命是什么呢?我們想到了2011年初阿拉伯國家的革命,革命的時候沒有真正的知識分子參與,我們還想到很多的教授和思想家,他們更愿意去印度和中國,參與這些國家社會經濟制度的建設。所以我想這些問題都是開放性的,也許在座的各位,你們比我更有權力去回答這個問題。
第二個是新的語境。我們知道,八十年代歐洲的保守革命,他們的中心詞是清除共產主義、經濟自由化、國有企業的私有化、經濟騰飛的起飛,還有對所有社會無秩序和破壞社會秩序行為的鎮壓,并且重建天主教的地位。柏林墻的倒塌以及前蘇聯的解體似乎給了這種保守做法一點點理由,讓我們覺得他們這樣做似乎是對的,世界似乎就此得到了“解放”。但是之后我們發現公共服務走上蕭條,憎恨重新開始出現,各種隱性和顯性的沖突開始作祟。比如在阿拉伯世界極端的原教旨主義出現,有很多人又開始決定要重新組織起來,為自己的權利做斗爭,獲取更多人類的平等。
我們看到社會的批評聲音越來越大,但是他們并不是說要帶我們走向共產主義或者是革命,更多的是提出具體的訴求,是為了去幫助弱勢群體,所以這些人提出的口號都是非常實用性的。他們會旁征博引,但是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去做具體的事情。我們在藝術家這群人里面也能看到一部分這群戰斗者他們的身影,他們運用許多自己的表演,他們的藝術形式,真正具體地參與到斗爭中去。
第三點是新的世界空間,為批判思想提出的世界空間。二十年以來從美國大學開始,形成了一種新的全球化的抨擊性的話語。他們形成了一個社群,在這個團體里,他們引用的人基本上是同一些,他們永遠都在說對理性的質疑,對于統治提出質疑,很多發展中國家的知識分子發現有個很危險的陷阱,是由美國的知識分子制造的。因為他們會通過這種做法取信許多發展中世界的知識分子,有可能把他們同化掉。但是在另一些學院里面就出現了另一種空間,在這個空間里面我們發現了一些法國的知識分子,他們在經歷了許多年的銷聲匿跡之后,他們重新出來了。
第四點,我想說的是新的批判思想,雖然有很多人說批判思想要重新回歸,六十年代這種批判性的知識分子話語要回來了,但事實上情況完全不一樣。我們不能說是回歸,而是一種用經典思想和學說解說新的現象。我們已經提到了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說什么是后殖民時代的公民身份,一個人如果來自于被殖民的地方,他現在生活在殖民國里面,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網絡讀者的身份是什么?民粹文化,大眾文化的定義到底是什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話題,舊的無產階級——工人、農民的這種形象,被新的底層人民的形象給取代,如民工,辦公室里的“奴隸”,所有這些話題的分析,都需要知識分子運用跨學科的精神和眼光去做非常嚴謹的研究。
這些知識分子都在繼續進行他們的工作,雖然說他們也知道知識分子的工作并沒有完全改變世界,但是他們還在不懈的努力。這就是為什么在新的這些實踐當中,在這些批判思想的世界當中我們需要去用我們現有的所有的材料和資源去發明新的工具,我們需要通過翻譯,需要通過編譯去與別人交流,不僅是為了能夠理解我們所面臨的現代世界,并且要更好地生存。
第五點也是我的結論,面對危機知識分子不是要消失,而是要搖身一變變成另外一種形象,救世英雄的形象可能要淡化了。當代的知識分子不想要居高臨下,凌駕于歷史之上或者是人民之上,他們的使命不是去代表或者是拯救人民,不要有自滿的這種情緒,并且要能夠產生普適的真理。
今天的知識分子有非常具體的工作要做,不比科學家,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的工作更重要,他們的重要性都是一樣的,所有這些人應該一起去工作,共同致力于我們人類更好的生活。
現在的知識分子對自己的工作條件、語言條件和思想條件都有更清楚的認識,他的話語不是中立的,他的理性也不是透明的,他可以告訴別人他的思想來自于哪里,他的理論來源是什么,也可以告訴人們他想到達的目的是什么,當然他的這種坦誠并不是說他無能,而是使他變得更加符合現在世界的需要。
知識分子與別人一起做的這種工作,要到達的可能并不是揭露某一種真相,而是要共同的建設,尤其是這個知識分子他也需要大量的閱讀和寫作,與其他人進行交流。他要以自己的名義說話,參與到政治生活當中去,同時也要做理論研究。他的工作是多面的,他的專業性,或者說他的專家身份并不是那么突出。所以我想說,現在的知識分子可能并不是由某一位知識分子來代表,他也不再是那樣的居高臨下。
我們所看到的今天的知識分子的面貌可能更加模糊一點,而且更具有集體性,是很多各種能力的,各種訴求的一個集體,一個集體的知識分子,有可能是一個社團,是一個斗爭群體,或者是一個藝術團體、一個研究課題小組,他們都在具體的情形里面進行他們的研究。這種集體的知識分子不是想把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著作推到世界舞臺上來,而是要與其他人一起共同戰斗,跟所有人一起閱讀,一起思考。
因此,他更加能夠把主觀與社會,把私密與政治更好的聯系在一起。這個知識分子他不應該讓我們聯想到有黨派性的知識分子,這之前已經出現過了,也不是應該讓我們想到某一位學者,某一個大學里面的學者,而應該是讓我們想到這一批人,默默無聞的這些在辛苦工作的這些人,他們共同的工作和共同的形象。
(演講者為法國巴黎第十大美國學教授,演講未經本人修訂。本組文章選自法國思想界新氣象巡回演講活動公共辯論會演講,發表時有刪減)
京公網安備 1101080202854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