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19

梁小民

梁小民：國資流失是因為政改不到位

[背景介紹]： 2008年是改革開放30周年，回首30年的歷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初步建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當前我國正處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要時期，改革發展的任務十分艱巨。在新的形勢下，如何進一步加大改革開放力度，加強制度建設和創新，以改革推動經濟發展，以改革推進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和諧，以改革解決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這成為當前我們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和訊網：各位網友大家好！非常歡迎廣大網友參加我們的討論，我是和訊網評論部謝劍。今天我們請到的嘉賓是著名經濟學家梁小民教授，他也是清華大學EMBA的特聘教授，請梁教授跟廣大網友打一下招呼

梁小民：非常高興有機會跟大家進行交流，我說的很多是個人看法也不一定正確，廣大網友作為參考就好。

和訊網：今年是國有企業改革30年很多媒體做了報道和策劃國有企業改革作為整體經濟體制改革的中心環節，在30年的歷程中既有成就也頗多爭議，國有企業改革30年經歷了幾個發展階段？30年國企改革取得了哪些成就？

梁小民：應該說30年改革當中很重要一塊是國有企業改革，中國是漸進式的改革，漸進式的改革特點是從最容易的地方著手，最容易的也就是說幾乎所有人都從改革中獲得好處，但是不傷及任何一個人的利益。這種改革阻力小，受歡迎的程度大，所以容易進行。我們第一步是農村改革，它的特點是對于城市人來說農產品的供給有了極大改善，所以得到利益的是全體社會、全體農民，這對農民也是一個解放，就是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的利益。然后是放開私人企業，開始也是整個社會得到好處，因為基本上改善了中國過去供小于求物質緊張的局面，而且也沒有傷害任何人的利益。所以改革是越走越難，就是改革過程當中形成一些利益集團，就是增加了一個集團的利益，或者是增加了整個社會集團的利益就會傷害其他集團的利益，這個改革就開始有阻力了。

比如說養路費改成燃油稅，實際上這個改革是有利于整個社會的，因為它可以促進能源節約，而且它是一種最公平的稅收。

和訊網：也是成本比較低的征收方法。

梁小民：如果有錢開好車就多交稅，這是公正的，而且是世界各國都實行了，但是在我國十多年沒有推行開。因為這種改革起碼要傷害兩個集團的利益，一個集團是公路管理部門，因為他們直接收費和收稅是兩回事，還有一個是汽車制造，收稅收多了買車的人就少了。所以這個改革到現在十多年了也進行不下去，這說明改革是越來越艱難。而中國國有企業改革涉及的問題比燃油稅復雜很多，國有企業改革這些年來也有成績，但是很多關鍵問題沒有解決。

我認為其中一個關鍵問題，就是小平同志在改革時候提出八個字，前面四個字叫做“政企分開”，一直到現在應該說政企還沒有分開，就是第一步都沒有實現。因為國有企業現在還是緊緊的被國家所控制，尤其是大型國企，尤其是被國資委牢牢控制?，F在國有企業一些重大的行動，基本都要國資委說了算，這就是說政府仍然在牢牢的控制國企，國企沒有徹底的放開，這個問題到現在還是解決不了。正因為政府牢牢的控制國企，應該說國企到現在為止還不是市場意義上的企業，還有一些行政單位的意思，所謂的意思也不是完全的行政單位，但是有這些的因素在里面。所以我想在下一步的改革過程中，國企將是非常重要的一頭。

和訊網：您覺得這30年中間國企改革取得的最重要的成就是什么？

梁小民：最重要的成就是國企的效率比過去提高了，從每年的盈利狀況來看國企的效率提高了，而且國企的實力從整體上加強了，這是國企所取得的巨大的進步。效率提高了、利潤率提高了、實力也加強了，過去的國企只能靠壟斷在國內競爭，現在很多國企也具有了國際競爭的能力。比如說汽車工業，中國的汽車工業過去基本談不上，但是這些年來中國一汽、上汽在中國汽車工業里面起了骨干的作用。再比如說通訊的中信集團，現在在通訊行業也具備一定的領先地位，這就是中國的國有企業在競爭中的效率。而且像四大銀行也是國有企業，但是四大銀行現在整體的經營情況也是很好的，這都可以說是國有企業改革取得的成就。

和訊網：從公司管理制度這一塊30年的變化大不大？

梁小民：公司管理制度這一塊國企變化還是很大的，過去的國企基本上是廠長領導下的責任制，基本上沒有治理結構?，F在應該說大型的國企都建立了自己的董事會，盡管這個董事會的作用還沒有充分的發揮，但是最起碼都有了董事會，而且董事會的各種制度也在逐步完善。比如說董事會里面要有獨立董事，我們大型國企政府規定董事會里面一定要有9個董事，其中4個內部董事、4個外部董事還有一個是工會代表，從這個結構上說是進步很大。還有從管理制度上說，過去中國國企管理制度基本上是行政這一套，在企業管理方面應該說很少。但是現在各個大型國企的企業內部制度也越來越完善。所以我認為國企的制度化方面或者說國企的公司化治理結構方面還是有很大進步的。特別應該指出黨中央把建立國企的董事會完善董事會的作用作為國企的重要任務，這一點是抓住了關鍵，而且現在中國的國企也在沿著這個方向一步一步的發展。

和訊網：其實國有企業改革核心問題是不是一個產權的問題？

梁小民：我認為從現在來說產權問題應該說有了很大的進步，現在不僅僅是一個產權問題了。因為市場經濟并不是沒有國企，不是說市場經濟完全是民企，許多市場經濟國家也是有國有企業的，但是國企的產權是可以明晰的。比如說新加坡的淡馬西公司，它也是國有企業但是產權是很明晰的。我覺得國企的產權問題現在不是特別核心的問題，尤其許多國企都實現了股份制改造，而且還實現了股權分置，這就是國有企業改革當中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因為國企不可能變成私企，不可能完全的私有化，這是不可能的?，F在實現了股份化，而且實現了股份的上市，這個改革已經比較完善了。

和訊網：在國企改革中間也出現了很多國資流失的問題，您覺得國資流失的問題是本身國企改革所帶來的？還是因為在這個事件中間監督不當造成的？

梁小民：應該說國有資產流失引起了很廣泛的重視，但是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國企改革本身，在于政治體制改革的落后。由于政治體制改革的落后，所以監督機制不完善，所以在這個過程當中就出現了資產流失。所謂資產流失就是把國有資產以很低的價格賣給私人或者是賣給國外，比如說像魯能前一次被收購，實際上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國資流失，而這個流失的背后關鍵就是政治體制改革不到位，所以缺乏有效的監督。

當然這個事情最后被制止了，說明還是有進步的。從以前的國資改革來看，主要是低價出賣國有資產，而能夠低價出賣國有資產的人一定是當權的人，如果他自己本身廉政的觀念比較差，外部又沒有有效的監督，在這種情況下就會出現國有資產流失。所以國有資產流失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由于腐敗造成的，而腐敗之所以能造成就是因為監督不夠，缺乏一個完善的監督機制。所以國有資產流失本質上也成了干部腐敗的一種重要表現形式。

和訊網：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很多國企因為本身的經營能力不行、盈利能力很差，出現了一些MBO現象。這種MBO我們是否應該客觀的分析它？比如說有一些MBO是真正能挽救一個企業的，或者說它通過這種市場化的運作把原先衰敗的國企所有的資源重新整合之后，可能提高了它的盈利能力或者說重新讓它存活下來。這種MBO是不是應該支持它？

梁小民：MBO不能一概否定。而且剛才所說的國有資產流失問題有些是腐敗造成的流失，有些并不是流失，這就是一根冰棍的理論。這根冰棍在你手里被糟蹋，沒有人買，那有人出點錢買下來了重新整合做好了，這就不能說是國有資產流失。只能說在原來的體制下，原來的機制不好，盡管賣的價錢低一點但是比不賣要強，所以這個不能一概而論。因為我們也不是到處都是腐敗的，比如說一個企業按固定凈資產說有一千萬，但是按盈利能力說可能連500萬都不到，因為你賺不到錢，在這種情況下你以500萬賣出去人家實現了一千萬的效益，這個不能叫流失。

和訊網：雖然他的帳面上資產很多但是是死的資產。

梁小民：并不能盤活、并不能帶來效益，這種時候低賣也是合適的，但是要保證這個過程是要充分競爭的、公平的。比如說這個企業現在凈資產一千萬能賣多少錢呢？你估價是一千萬，然后到市場上競爭，讓大家來公平競爭，如果最后拍得500萬，這就是市場的價格，現在就值這個價。所以我覺得MBO不能一概而論，而且一些中小企業MBO有更大的優越性。因為原來的管理人員對情況比較熟悉，因此在改革了產權、改革了經營管理機制以后會變化的更快、效果會更快。我想在這方面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比如說四川的九大鹽業集團，這個集團的老板是我的學生，他原來是自貢鹽業集團，但是經營狀況非常糟糕，幾個月都開不出工資，也成為一個社會不穩定的根源。

后來這個企業按照程序進行了很規范的MBO，收購了以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過去的嚴重虧損走向的盈利，而且他的產品除了在國內做的好也走向的國外，中央領導也多次到他的企業視察表示了肯定。這就說明國有企業改革的過程中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不能認準一種形式，也不能就覺得一種形式好而否則其他形式。比如說國有企業實行股份制是一種形式，進行拍賣賣給私人也是一種形式，實行MBO也是一種形式，到底哪一種形式最好很難把這個問題絕對化。一個是看環境，還有一個是看賣了以后結果怎么樣，這個衡量標準還是小平同志的“三個有利于”，你的生產水平提高了，職工生活得到保證的，交的稅收增加了，這就小平同志說的黑貓白貓論。就是不講形式只講結果，這個思想很明確就是抓耗子，形式可以是多種多樣的，不同地方的形式可以不一樣。所以說MBO可以是國有企業的改革的重要途徑。

和訊網：比如說關于企業類型的問題或者是在行業所處的地位要區別對待？比如說是行業龍頭或者是國有控股的，這種企業適不適合MBO？

梁小民：特別大的企業不適合MBO，一個行業里面的龍頭一定是一個特別大的企業這個不適合MBO。因為它的資產量太大，沒有人能購買的起。

和訊網：會不會影響國家的經濟命脈？

梁小民：也有這個問題。因為MBO就是改制成民營企業，就是講四個字唯利是圖，但是有的國企還承擔有社會的其他任務，這個不僅是中國是這樣的，國外也是這樣的。比如說國企承擔一些技術創新的任務，如果你把企業賣給私人的就不會進行技術創新了。但是作為國家企業就是要有一個承擔風險，技術創新的任務。還有一個是社會穩定的任務，比如說政府認為你的產品價格高了會影響社會穩定，因此即使是利潤低也必須降價。還有一個是就業的任務，作為國有企業的解雇比私人企業嚴格得多。國企是要承擔一些社會任務，總體目標是要維持國家的問題，因此把它全部變成民營企業還是不行的。

和訊網：談到現代企業制度，您覺得咱們國企的所有權性質，因為它的很多高管都是政府委派的，并不能說它一定適合企業的需要，但是因為這種行政關系還是政府委派了一個過來。這種產權性質跟真正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之間的矛盾如何調和？

梁小民：這個矛盾從根本上說要成立董事會，還得董事會發揮作用。比如說國家是控股的，國家在董事會里面可以按照股份排出自己的董事，而且可以擔任董事長，這個董事長是可以由國家任命的。因為它是大股，就是按選舉他也可以派董事長的，但是其他的高管人員包括總經理都是應該由董事會來聘任，這樣的話就解決這個問題了。

就是說誰當總經理是由董事會任命的，董事會任命就不完全是國家說了算的，因為董事會里面不僅有國家排出的代表還有獨立董事，獨立董事非常重要。比如說政府派的董事認為某某當總經理合適，但是董事會下面有提名委員會，他們就認為某某當總經理不合適，最后就要進行表決，這個就是讓公司的董事會真正的發揮作用，這個時候董事會就可以按照企業的機制運行了。比如說現在的總經理是行政任命的，我負責任的是我的上級機構，如果是董事會任命的他就要對董事會負責，這個差別是很重要的。

所以以后的國有企業改革當中主要是加強和發揮董事會的作用，尤其是擔任公司獨立董事的人員，更應該發揮自己的作用。這樣的話，就使得公司的運行真正是按照現代公司制度運行的，這樣的話慢慢和政府就脫鉤了

和訊網：像中石油、中石化這樣的超級大公司，它的高管一定是國家委派的，但是從后來實際的運營情況來看，原來中石油的董事長蔣潔敏他是辭去總裁的職務，繼續當董事長，這也說明他不一定適合這些崗位吧？

梁小民：對?，F在國有大型企業的董事長都是副部級干部，這些人有的甚至是黨委書記，他行政工作、黨政工作有經驗，但是做企業他不一定有經驗，這樣的例子有很多。他會是一個好干部，但是不一定能管理好一個企業，你可以當好一個副省長，但是不一定能當好一個總經理

因為總經理的運行機制和副省長運行機制不一樣，而且做的工作也不一樣，國有企業的董事會對國有資產要負責任，但是如果作為一個副省長就沒有這個責任了，你的責任是要做好工作并一定是要掙錢。比如說是主管公安的副省長，只要把這個省的社會秩序搞好，至于花多少錢我不考慮，并一定是要賺錢的。尤其是一些長期做地方工作的，我認為到國企以后不一定合適

和訊網：因為一個企業決定不了一個市場，市場不是靠行政命令的。

梁小民：對，不是靠行政命令可以做通的，市場上有很多復雜情況，這些情況要靠長期實踐的積累。這個在當副省長時候積累的經驗在企業這沒有什么用，而做企業所需要的經驗你沒有，也不是看兩本書可以解決的，因為做企業是要解決實際問題的，這個就比理論復雜很多
比如說我可以講管理經濟學，但是你讓我做企業我不一定做得了，理論上的東西在實際上不一定有用，但是一個老總他也許講的不如我，但是處理一個實際問題他會敏銳，處理的非常好。
和訊網：因為國企的身份可能是多重的，首先它是一個企業，第二、因為它是國企而且可能處于壟斷地位，所以還有一個民生的問題要考慮。您覺得企業的利潤跟兼顧民生這二者之間如何平衡
梁小民：按我的想法國企要分成兩塊，一塊是涉及國計民生的國企，像電力這一類的企業不能完全按照市場化的原則做事，要更多的考慮社會整體的利益，這一塊國企要單獨分出來?？疾焖臅r候就不以利潤為指標來考察，而有另外一套指標來考察，就是對它的要求和對市場經濟的要求不一樣。
比如說國防，我不需要你賺多少錢，是需要你不斷的研發新的武器，適合我們中國國防的需要，你造坦克的時候也不需要你賺錢的，不是說什么坦克值錢就造什么坦克，而是要滿足國家國防的需要。所以這一塊的國企不應該按照市場化的原則運行。
另外一塊是更多的國企要按照市場化的規則來運行，國家對它們的指導僅僅是一些原則性的指導，他們應該更多的按照市場規律來行使。這兩塊劃分，就是第一塊國企是真正的國企，它也不一定要進行股份制改造，我也一直反對核心的軍工國企進行股份制改革，我們不能像美國那樣連軍工用品也都是民營企業生產的，這種國企也不能拿市場原則要求它，比如說它賠錢了怎么的，賠錢也沒有辦法，沒有戰爭也要進行生產、研發的，賠錢也是沒有辦法的，所以這一塊不能按照企業的原則來要求它。
但是另外一塊就要走向市場化的，比如說鋼鐵也很重要，但是它也可以走市場化，可以完全按照市場化的原則來運營。所以我主張兩塊國企要分清楚，一塊國企是堅決不能進行市場化的，這一塊我們有教訓，一些國企讓它進行市場化改革，它只好做市場化的東西，結果是基本沒有成功，對國防也有不利的影響，因為有好多人流失了，這一塊不應該進入市場化的改革。而另外一塊國企，比如說紡織、鋼鐵應該更多的走市場化的道路，甚至是徹底搞市場化，所以說改革的中心應該在后一塊企業上。
和訊網：中石油這樣的企業是不是屬于第二種呢？
梁小民：應該是第二種。但是這種企業有一定的壟斷性，他的壟斷程度高而且涉及到國計民生，因此國家對你干預應該比其他的國企多一些。比如說紡織國企國家會管的少一點，但是中石油、中石化國家會管的多一點，但是還是要鼓勵你走向市場。所以很大一部分國企是應該走市場化的道路，實際上它們和民營企業之間也沒有什么差別。比如說大的紡織廠可以是國企，民營企業也可以做的很大，這沒有什么差別，波斯頓的服裝做的也很大，和大的紡織國有企業沒有什么差別。
和訊網：要出口一樣出口，紡織出口政策是一樣的。
梁小民：對。而且紡織從現在來說不太影響國計民生，所以就應該同樣進行競爭，市場化更多一點。鋼鐵也是，現在不但有大的鋼鐵國企，也有大的民營鋼鐵廠，再比如說汽車也是這樣，也有大的私營汽車廠，比如說吉利。一汽、上汽是國企，它是民營，基本上東西差不多，是可以放開競爭的。比如說一汽經營的不好破產了也沒有什么的，在競爭過程中你能夠做的更好當然就更好了。
和訊網：就是對民生影響不是特別大的國企可以完全市場化？
梁小民：對，而且也要完全按照市場化的方向改革。其實股份制改革股份在市場上流通了，誰控股都沒有關系的，這個不會因為國有股份減少了就影響國計民生，所以最后誰控股也無所謂，也有可能國有企業國家一直控股，也有可能是民營控股了，這都無所謂的。所以不要把什么行業都作為國計民生的關鍵行業，要是這么說哪個行業都重要，比如說皮帶是不是國計民生？很多人都說不是。
但是也可以說是，要是皮帶質量不好打仗的時候一沖都掉了，所以這也可以說是國計民生。所以國計民生只是極少數的行業，絕大部分的行業不屬于這個范圍內，不屬于這個范圍內的可以按照市場化的原則進行改造。

和訊網：今年8月1日《反壟斷法》正式實施了，您覺得這部法律現在是否還比較幼稚？

梁小民：相當幼稚。其實我們國家現在壟斷最大的還是國有企業，比如說中石油、中石化、移動、聯通全是國家的，而這次《反壟斷法》實際上對國家壟斷這一塊沒有什么說法。還有一個《反壟斷法》在美國也是這樣，是最沒用的一部法律，因為現在這個問題是在爭論壟斷到底是不是好？

不能光看到壟斷不好的一面，要看到壟斷有好的一面。因為壟斷一個可以促進技術創新、技術進步，還有從國內看是壟斷的，但是在國際上對整個國家的競爭能力會提高。

所以美國在起訴微軟壟斷的時候很多經濟學家提出了看法，一微軟保持壟斷地位有利于美國在IT行業保持壟斷地位，如果他的力量分散的話哪有力量搞技術創新。另一方面從世界上的壟斷地位來說，他在美國是壟斷市場80%，但是他在全世界是有競爭力的。

這是反壟斷歷來最復雜的一個問題，很多人只看到了壟斷的不利之處，沒有看到壟斷對于企業也有很多有利之處，尤其是看問題要從全局的觀點不能從個別的觀點看。所以各國的《反壟斷法》在實行上都有很大的問題。中國跟國外相比還有一個特殊性，中國的國有企業還有一個壟斷的問題，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沒有解決，這個法律在事實起來很有問題。

和訊網：這個法律目前只有一個大綱沒有實施細則。

梁小民：而最大的問題不在大綱在細則。如果你的原則都很抽象就沒有辦法實施，比如說離婚法》過去有規定感情破裂可以離婚，但是什么叫感情破裂，這個沒有標準的，這個定義太模糊。這個定義看起來很好，但是實際上很模糊，所以中國的《反壟斷法》還有相當一段時間要摸索。

而且我看現在不是中國出臺《反壟斷法》最好的時候，因為中國現在還不是要反壟斷，是要把企業做的更大。因為中國的民營企業有多少做的很大的，如果用《反壟斷法》去搞的話中國企業怎么做大，中國企業不做大怎么實現技術突破，怎么走向世界？所以現在對民營企業來說也沒有必要《反壟斷法》，而且如果它的行為違背了法律，還有其他的法律可以管它。比如說進行惡意的收購等等都可以有其他的法律可以管它。中國的《反壟斷法》有十幾年的功夫，爭議一直很大，我認為現在不是很好的出臺時候。

和訊網：中國移動行業壟斷性是非常明顯的，比如說月租費、漫游費也搞了很多的聽證會，這樣的行業他的壟斷地位是否需要破除？

梁小民：應該說它的地位需要破除，但是總體上這樣的企業還就要規模特別大，因為這是這個行業的特點，這個行業里面只有做大才能做強，如果不讓它做大把它分成很多小的企業，它怎么做強？所以這個行業具有天然的壟斷性，當然了它們一些不合適的做法，可以通過法律的形式進行監管。

比如說月租費的的問題，雙向收費的問題，這些問題都需要逐漸解決。但是說到底像聯通、移動這些通訊行業就要做大。還有像鋼鐵行業也必須要做大，做不大效益上不去的，現在看問題不能光從國內看要從全球來看，現在鐵礦價格上漲這么厲害就是因為咱們鋼鐵廠談判能力不行。和訊網：中鋼協主要還是以寶鋼去談，談的價格這么高。

梁小民：談的很不好，起先說的很硬中國就是不接受，最后被迫接受了一個比原先還差的條件。

和訊網：這次談判后來給歐洲的價格低多了。

梁小民：對，歐洲、日本都是這個問題。

和訊網：很多國內鋼鐵企業說寶鋼不要再去談了，不需要你代表去談，甚至一些企業直接去國外買礦山了。

梁小民：對。

和訊網：剛才說的是對企業的反壟斷，另外還有一塊是行政壟斷，8月1日實施了《反壟斷法》以后，有很多企業馬上去狀告國家質檢總局，這應該是屬于行政壟斷范圍的。您覺得行政壟斷這一塊會不會反企業壟斷更難？

梁小民：更難。我們國家現在立法、執法和行政這三個權力還沒有分開，是合在一塊的，合在一塊的時候你要起訴行政壟斷是很難的事情?，F在經常說摸索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這是現在很關鍵的一個問題。因為我們經濟改革原來采取漸進式的方法可以先不動政治體制，但是不等于政治體制可以永遠不動，而且我們現在主要是琢磨一個不是馬上要實行三權分立，馬上實行多黨制，而是要找一個適合我們國家的國情，又能夠一步一步實現民主化的方法。

比如說對行政權力的限制現在就是一個關鍵的問題，因為有些行政權力太大了，甚至一些行政權力變成了個人或者是部門牟利的工具。所以稅收上我一直主張“費”改“稅”，所有的費用都取消都改成收稅，比如說機場建設費，以后就可以搞一個特殊的機場稅收，像公路收費也應該改成稅收?，F在收費是突出體現了政府運用行政權力，為自己或者是個別人或者是部門謀利益，他可能不是個人貪污，但是是單位一起用的。行政壟斷這一部分比對企業的限制還要重要，因為溫總理也早就提出政府職能改革是我國的改革中心，而限制政府的權力不讓行政進行行政性的壟斷，這就是政府改革最核心的任務。

因為所有的法律核心精神都是限制權力，有限制個人權力、有限制政府的權力，而權力的限制最關鍵的不是限制個人的權力而是限制政府的權力。限制公權不得讓公權隨意使用，這才是人本社會的核心問題。你一個以人為本的社會是公權保護合法的私權，這關鍵就是不能使得公權變成侵犯私權的工具，我們現在很多行政壟斷就是公權侵犯私人權力，很多是嚴重侵犯。

和訊網：剛才聊了很多關于國有企業改革的問題，您覺得這個改革如果要繼續深入下去，加大改革力度的話，可以從哪些方面找到突破口？

梁小民：現在經常講思想解放，我覺得思想解放很重要一點就是不要認為國家必須控制國民經濟的關鍵部分，就是要弱化國有企業在經濟當中的作用，讓民營企業發揮更大的作用，方向應該是這樣的。從做法來說我認為有這么幾點。第一、國有企業實行公司治理結構，特別是要減少政府對國有企業的干預，減少政府對國有企業管事太多的狀況。在這個基礎上讓國有企業真正成為一個獨立的企業，和民營企業和其他企業在市場上平等競爭。這里面關鍵就是建立國有企業董事會，而且讓董事會發揮很大的作為，而不要讓政府發揮作為。比如說任命總經理就不要由政府來任命，是由董事會來任命，政府頂多做一個最后審批，實際上這個也沒有必要，因為選的時候也要有一定的條件。

和訊網：有一點像備案制，不完全是審批制。

梁小民：對。

和訊網：有點像證監會改革發行制，審批制改為備案制。

梁小民：對。

和訊網：非常感謝您梁老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