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富士康悲劇背后的真正原因

富士康的12連跳震驚了中國，社會各界都在反思，評論文章也一時鋪天蓋地，但讀來想去，總覺得還是缺了那么一層，讓人得不到要領。但如果我們放過了富士康悲劇揭示的中國現代化轉型的大問題，顯然就太愧對了那些離開了及還可能離去的生命和青春。

富士康的悲劇當然首先反映了富士康的問題。它發展到極致的現代化代工企業的管理模式，半軍事化的集體宿舍生活，表面上自愿但實際上難以擺脫的加班加點，永不停息的流水線上個人的簡單渺小和人情淡薄，都助推了悲劇的發生。從這個意義上說，富士康當然大有改進的余地。但人們也不能不承認，這不過是一般勞動密集型特別是出口加工企業具有普遍特征，而富士康顯然并不是其中較差的一個。

工資水平低，這是事實，也是工人“自愿”加班的原因。但是，當中國還是發展中國家，代工企業還處在產業鏈的下游，基本工資低還不光是個別資本家貪婪的結果。市場經濟的規律是它會強制性地把個別成本高于行業平均成本的企業淘汰出局。富士康的工資福利水平在行業中已屬上乘，它提高工資的有限努力不會改變其員工還會“自愿”選擇加班的格局。當工作和生活沒有其它前途，掙錢就是唯一目的，很少有人能抵制加班多掙錢的誘惑。

環境變化，文化沖擊，心理失衡，感情受挫，新生代的脆弱，這些也都對，正如名牌大學的學生也時而有人自殺，但沿著這些零散的線索，恐怕我們會離事情更真實的面目越走越遠。

每個個體的自殺，都可以找到它特殊的原因，但這么多人走上共同的不歸路，一定是有相同的絕望。兩位曾在富士康工作的普通員工在電視討論中強調，不幸事件集中發生在富士康，恰恰是因為富士康太先進，太超前，所以，富士康的不幸已經開始發生在別處，今后還會更多地發生在其他地方。他們的感受和直覺其實比許多專家的評論透露了更多的信息：打工在不好的企業，還有跳槽的選擇和希望；打工已在優越先進的大企業如富士康，原先期待的美好生活幻想遭遇了打工的嚴酷現實，往后看農村不能也不愿回，往前看除了蟻工群居其它無望，這時偶然的個人因素就容易成為觸發絕望的導火線。

其實，不發展，工資低，給人代工都不是恥辱。韓國、臺灣很多國家和地區在早前工業化時期都走過這條路。問題是在正常的工業化導致城市化的道路上，沒有任何市場或政府的力量能長期把加入產業大軍的勞工長期封閉在集體宿舍或工棚中。擠在大學宿舍里的學生會憧憬著未來，兵營中的士兵希冀著明天的美好，沒有未來的新生代農民工怎么擺脫情感的低谷和前程無望？

在正常的城市化過程中，一代代的外來打工仔悄悄地融入城市的各個最初很不上眼的角落，依靠自己的奮斗慢慢進入主流社會，這是中國城市早先的歷史發展進程，也是中華兒女在世界各國生根落戶的過程。試想，分散居住和融入城市的新生代農民工生活會這么枯燥無趣單調嗎？當他們每天必須象正常的上班族一樣，奔波于路途、忙碌于家務，即使自己愿意或被迫，他們有時間那樣無休止的加班嗎？此外，無論他們的雇主是慷慨還是吝惜，完全無需政府干預，市場決定的最低工資福利水平不能不普遍上升，因為否則普遍勞工根本不可能維持自己在城市中最起碼的生存，更不用說養家糊口和繁衍后代。而正是他們有支付能力需求的提高，才會反過來推動經濟發展、產業升級和城市繁榮。

因此，說穿了，富士康悲劇背后的真正的原因是畸形城市化道路的惡果。如果說，這樣的悲劇不幸發生在富士康并不偶然，那么，富士康及其周邊工廠同樣、只是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悲劇恰恰發生在深圳也絕非偶然。深圳從改革開放之初的小漁村到今天成為堪比香港的現代化大都市，是1000多萬移民30多年來辛勤勞動拼搏的結果。但是，包括富士康幾十萬勞工在內的大多數深圳人并無緣分享受這個城市的繁榮。深圳的富裕和繁榮到目前為止，還只是屬于只占人口很少數的戶籍人口，包括那些因土地一夜暴富的本地農民。大都市的高度富貴和繁榮，只是使新生代的農民工更加自慚形穢和自覺無望。不錯，城鄉隔絕、城市化畸形當然不是深圳獨有的問題，但深圳確實是不幸地成為了全國大城市中這種人口比例絕對倒掛的極端和典型。如果說深圳過去曾經作為改革開放的排頭兵給全國帶來過市場經濟的曙光，我們也殷切地希望，不幸發生富士康悲劇的深圳能夠在新一輪的社會改革和城市化進程中，給中國和億萬農民工帶來明天的希望。

要知道，有了希望，才會有生命，才會有未來。

(文章來源：10年6月4日   中國企業家網)

• · 農行將于6月9日上會 發行規?；蚩s水 　|　 2010-06-04
• · About the political issue you mentioned ... there has already been a clear conclusion 　|　 2010-06-04
• · 首都機場原董事長被查 或與宇仁錄、黃登科案有關 　|　 2010-06-04
• · 婁剛：A股做多正逢時 　|　 2010-06-04
• · 減災司司長：應對極端天氣要加強風險管理 　|　 201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