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迷局

阿富汗本身就是一個外人難以猜透的地方，而上個月的總統大選更是出人意料。這場選舉不僅沒有像美國官員希望的那樣樹立政府的權威、促進良政的建立，反而使人們控訴選舉造假，造成了政治爭斗和政治進程的拖延，也給聯軍與塔利班的作戰帶來了一些新的麻煩。

奧巴馬政府一直在說，相對于“壞”的伊拉克戰爭而言，阿富汗戰爭是一場“好”的戰爭，在那里參戰的美軍更多，戰略更為明智，因而能促成局勢的轉變。他們以為阿富汗局勢很容易理解，但其實并非如此。

近日，一些重要的決策者已經結束夏季的休假，回到華盛頓，他們將思考阿富汗迷局?，F在有兩種戰略：一種是大范圍的反游擊戰戰略，就是通過保護阿富汗民眾、促進政治和解來保持長期的穩定；另一種是范圍較小、成本也較低的反恐戰略，就是使用高科技火力來阻止“基地組織”重建避難巢穴。奧巴馬總統應該采用哪種戰略呢？

奧巴馬和他的高級顧問都還沒有做出抉擇。駐喀布爾美軍司令官麥克里斯特 （StanleyMc－Chrystal）將軍建議采取第一種戰略，而要采取這一戰略，美國明年就必須向阿富汗增兵。而副總統拜登和許多國會議員則認為應采取第二種戰略。一些批評者已經警告說，阿富汗戰爭將成為“奧巴馬的越戰”。

在這個重大的對外政策決定上，奧巴馬應該進行怎樣的思考？很明顯，奧巴馬必須先確定，美國要能比歷史上試圖征服阿富汗的英國和蘇聯有更大的成功希望，然后才能開始實施一項大規模的穩定阿富汗的戰略。

閱讀一下阿富汗的歷史，至少足以使人清醒。據霍普克科的《大博弈》一書記載，當年的大英帝國雖然武力財力龐大，擁有井然有序的帝國體系，但仍無法征服阿富汗那些桀驁不馴的部落。該書詳細描述了當年英國鷹派的狂妄自大。這些鷹派認為，英國應當主動出擊，進軍興都庫什山，從而使英國在印度的殖民地免遭潛在的威脅。

和現在的美國一樣，在當時，英國國內也有較謹慎的一派。他們主張采取“后退”戰略，堅守印度，讓那些入侵者勞師遠襲，即使他們穿越了阿富汗，英國也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合理的防御。他們被稱為“巧妙的靜坐派”，而且他們很可能是對的。

麥克里斯特的支持者認為，用當年的英國人和蘇聯人來打比方是不合適的。一位重要官員說：“從來沒有人在阿富汗嘗試過反游擊戰。當年的英國人根本沒有努力去保護阿富汗民眾，俄國人顯然也沒有?！边@位官員提醒說，麥克里斯特的目標并不是將阿富汗改造為一個“21世紀的杰斐遜式的民主國”，而是更為現實。他說：“我們的目標只是讓阿富汗不像索馬里一樣陷入混亂，而建立一個像孟加拉國那樣的穩定國家，則是我們的最高期望?！?

麥克里斯特提出的正式建議依然是保密的，但為了對他的戰略取得一絲了解，我重讀了他為部下制訂的反游擊戰守則。該守則的第一句是：“保護民眾是我們最大的任務，制勝之道不是消滅敵人，而是說服百姓?！?

麥克里斯特認為，解決阿富汗問題的關鍵不是游動火力，而是反游擊戰這種更為溫和、良善的工具。他認為，“一支軍隊的作戰準則如果只是習慣性地、一成不變地反擊游擊隊的進攻，這支軍隊就像是一頭公牛，不斷地沖向斗牛士的紅布，累得氣喘吁吁，最終被遠沒有它強壯的斗牛士戰勝”。

麥克里斯特主張的反游擊戰準則已經讓新一代的軍官感到興奮。我已經看到，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一些美軍要塞使用了這一戰術，那些支持麥克里斯特的軍官都對這種戰術很著迷，躍躍欲試，這總是很明顯的。但是，幾乎沒有什么確鑿的證據表明，在一個像阿富汗這樣的巨大而貧窮的國家，這一戰術能夠奏效。就算在伊拉克，反游擊戰成功的原因，至少有一半不是建設社會發展項目和培養互信，而是賄賂部落領袖和刺殺反抗者。

采取什么樣的阿富汗戰略，最終要由奧巴馬拍板。麥克里斯特的大范圍戰略是有風險的，但拜登等人主張的有限反恐戰略也不是多么的安全。事實上，美軍迄今為止在阿富汗采用的戰略就是以游動火力打擊恐怖分子，但這一戰略并未成功。

在很多混亂的情況中，最好的出路都是邊打邊談，阿富汗也不例外。這一戰略的理論基礎是，我們可以一邊支持自己的盟友，一邊痛擊敵人，一直這么做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能與各方達成一項交易。

（本文由《華盛頓郵報》提供中文版權。趙信/譯）

大衛·伊格內休斯

美國《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曾任《國際先驅論壇報》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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