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 id="ww04w"><rt id="ww04w"></rt></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tt id="ww04w"></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li id="ww04w"></li>
  • 即時新聞:

    變亂之歌

    訂閱
    2009-08-17
    崔衛平

    暑假使得我蟄居鄉下,集中精力思考一些問題,寫出平時想寫而無暇完成的文章,上篇《天使的傾斜》便是。針對其中的觀點,有讀者斯鶴來信說:“為什么我們身上的自然品德,比如善良、同情,是最為美好的東西,卻有可能發展為一種暴力?”這個問題提得好!我在下面將進一步作答。讀者書夢也來信,表達自己對于人性長久的思索與困惑:“人到底要成為什么?人的未來是什么?是在市場經濟里一個個吃得胖胖的,在權力里養得大大的嗎?”有這樣悉心思考的讀者,我們就可以將問題引向深入。

    上半年想在心里一直要寫的另一篇文章是關于詩人海子的。今年3月26日,是他離開這個世界整整二十周年。這位早夭的年輕詩人不只是身后才成為傳奇,而是當他在世時,就已經是一個小小的神話人物。我印象最深的是這樣的“故事”:頭天晚上他與所有的人一起酩酊大醉,第二天清晨當別人還在呼呼大睡時,他卻已經投入狂熱的寫作??磥硭钦鏌釔蹖懽?,而不是更加熱愛喝酒。

    我始終在想,是什么東西令海子如此激動人心?如此富有穿透力?僅僅從詩句上來說,海子并不是十分完善的,修辭也不是十分講究,精美更是談不上,但是他的力量不在這里。他清醒地意識到需要反對某種文人的雅興,反對將詩歌當作逃避的途徑,而是希望進入到某種更加深邃的精神領域中去,把握更為深刻的存在的秘密:“……他們把一切都變成趣味,這是最令我難以忍受的。比如說,陶淵明和梭羅同時歸隱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羅卻要對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極大的珍惜和關注。這就是我的詩歌的理想,應拋棄文人趣味,直接關注生命存在本身?!保ā对妼W·一份提綱》)

    對生命和存在表示極大的關注,表明海子遠非一個修辭學意義上的詩人,而是一位擔當起某種哲學思考的詩人。他的思想是值得關注的,可以與當代其他優秀的思想者放在一起加以考慮。

    與許多詩人一樣,海子也喜歡想象飛行,向往遼闊、光明的天空,這樣的句子令人傾倒:“大風刮過山崗/上面是無邊的天空”。他尤其表達了對于“遠方”的渴望,比如“遠方的遠”、“比遠方更遠”、“遠在他方”、“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這些都是他獨創的句式,膾炙人口。然而如果僅僅如此,海子不會像現在這樣令人著迷。當他“眼睛里轉動著精妙的瘋狂”(莎士比亞如此形容詩人)在天地之間巡視時,他發現了另外一種東西。

    那就是——當他想象在天空 “大塊飛行”時,他發現自己體內存有沉重的元素,拖著他讓他深受限制;當他在想象中享受上升的樂趣時,他發現自己同時也在下墜;當他感覺快要接近天堂時,卻同時聽見了地獄深處隆隆的聲響。他仿佛始終處于兩面夾攻、自相矛盾、自我抗擊之中,由此造成他詩歌的巨大張力和魅力。

    這樣的詩句,以一種哀傷的口吻,表達了對于生命內層的一種高度透視:“夜里,我聽見遠處天鵝飛躍橋梁的聲音/我身體里的河水/呼應著她們/當她們飛躍生日的泥土、黃昏的泥土/有一只天鵝受傷/其實只有美麗吹動的風才知道/她已受傷。她仍在飛行/而我身體里的河水卻很沉重/就像房屋上掛著的門扇一樣沉重/當她們飛過一座遠方的橋梁/我不能用優美的飛行來呼應她們?!保ā短禊Z》)

    在黑暗中,詩人先是聽到了天鵝飛翔的聲音,同時產生了一種內部“呼應”的要求,也希望能夠自由地 “飛躍”。然而,在經過一個小小的過渡之后(受傷的天鵝),詩人發現自己并不是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樣,讓風鼓起翅膀,去接近自己想要的遠處,而是感到了自己 “身體里的河水卻很沉重”,接下來的比喻深化了這種沉重:“就像房屋上掛著的門扇一樣沉重”,于是不能用“優美的飛行來呼應她們”。因而詩人口中的“我”,是一個明與暗、飛翔與沉陷的一個矛盾體。

    而“沉重”只是詩人的一種比喻,象征著他所感到的自身內部的某種幽暗、晦澀的東西,它是如此難以名狀,想要擺脫卻不能夠。臺灣學者張灝先生著述談到“幽暗意識”,即正視人性的“雙面性”,尤其是對于人性中的黑暗和陷溺有所自覺。它與憂患意識不一樣的是,憂患意識是對于 “天下”(世界及他人)的憂慮,而幽暗意識則是對于人自身的憂慮,對于人性本身有所警惕(《幽暗意識與民主傳統》,見《張灝自選集》,上海教育出版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詩人海子以他敏銳的洞察力、天才的直覺和誠實,有力地向人們揭示了人的雙重性的存在,指出人自身生命中那樣一種昏暗晦澀的層面。

    海子經常通過挖掘“我”的真相來達到人類存在的真相:“我總是拖帶著具體的黑暗的內臟飛行/我總是拖帶著晦澀的無法表白無以言說的元素飛行/直到這些偉大的材料成為詩歌/直到這些詩歌成為我的光榮或罪行/我總是拖帶著我的兒女和果實/他們軟弱又恐懼/這敏銳的詩歌這敏銳的內臟和蛹/我必須用寬厚而陰暗的內心將它們覆蓋/……在到達光明郎照的境地之后我的洞窟和土地/填滿的仍舊是我自己一如既往的陰暗和本能”。(《土地·眾神的黃昏》》

    我們同時會發現,當海子處理這些人性的晦澀命題時,其中一點油滑的成分都沒有,沒有一絲輕佻。面對人性中的幽暗面,他沒有采取一種“犬儒主義”的態度,沒有就此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地打滾,或者抱有一種沾沾自喜的態度,乃至黑白不分是非不辨。海子是嚴肅、認真的,他在一種哲學本體論的意義上來把握這種東西,在他那里,所謂“內心的黑暗”不是一個錯誤,一個意外,而是人性中固有的,與生俱來的,任何人也不能免除。閱讀這些詩歌的人們,不一定都能同等感受到海子所感受的,或者擁有足夠的力量與海子一同進入“黑暗的中心”,但是應該會有意無意、或多或少地感受到某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二十年前我本人閱讀海子時,也不能夠準確把握這些內容,感受它們的思想力量,但是明顯感受到了一種奇異和奇絕,為它們深感震驚。那是一個日常光線難以穿透的昏暗領域:“我背負著一片不可測量的廢墟/四周是深淵/看不見底/我多么期望/我的內部有人呼應?!痹谶@里,“我的內部”被描繪為一個“存在”,如同深淵,它是有生命的,因而有理由期待從中“有人呼應”。

    詩意的光芒來自發現。海子并不是一頭扎進人性的昏暗混沌之中,用某種單一的色調進行描述,那樣反而什么也看不清。海子是逐漸“步入”那個幽深的領域,他是一邊行走一邊探測,他在“此處”,真相在“彼處”;光明在“此處”,觸手可及;黑暗在“彼處”,需要冒險才能夠抵達,需要挖掘才能夠呈現。海子經常運用的詞匯還包括“他者”、“元素”,它們帶有那樣一種外在和陌異的氣息:我們如此不熟悉自己,不了解自身的“內部”,因此,我們的“內部”,也仿佛一個未曾開墾的黑暗大陸,成為我們的一個“外部”和“異質”的存在。

    問題還在于,人性中這樣一個昏暗、晦澀的領域,它并不是靜止的,而是一個強大的動力系統,有著巨大的能量。它根植于我們的身體,就像我們的身體根植于宇宙大地,根植于大自然。它相當于我們生命中的“原始力”。人們之所以不能很好地認識它們,也在于這種力量是我們生命的根源和能源。就像植物需要抓住自己的根,人類生命也需要緊緊依靠自己的生命之源。從內部抓住自己的生命,將世界理解為從自身內部開始旋轉,這是海子從叔本華、尼采的生命哲學里得到的視野。

    由此,海子的立場再度一分為二:他一方面感到深受這些東西的限制,另一方面,他又從這種東西中(他稱它們為“原始本能”)感受到了某種力量及美感,感到了它作為“萬物之源”的那種源源不斷的生長力和魅力?!肮?崩崩地響了/內陸深處巨大的鼓/欲望的鼓/神奇的鼓啊/我多么渴望這正午或子夜神奇的鼓 命定而黑暗/鼓!血和命!綠色脊背!紅色血腥的王!沉悶的心臟打擊我!露出河流與太陽……在這變異的時刻,在血紅的山河/一種痛感升遍我全身!”(《土地·原始力》)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對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人們,對于身體和靈魂剛剛開始松綁、復蘇的人們,生命哲學正是當時的政治哲學和經濟學說——人們期待能夠沖破外在的種種藩籬,獲得有關自身的一個起點,從自身開始經營自己的生命和生活:“我是O,是原始火球,是喚醒我的時刻了!”“我要說,我是一顆原始火球、炸開、宇宙誕生在我肉上,我以原始爆炸的方式贊美我自己?!保ā短枴囝^篇》)這種句子令人想起當年魯迅所呼吁的 “摩羅詩人”。的確,解凍之初出現許多東西,似曾是歷史的重演,但是很快以加速度的方式,歷史又奔向另外一些未曾謀面的地方。

    而最終出現的結果并不是所期待的!起先在詩人那里是一種呼喚和憧憬的東西,經過一系列轉換之后,變成降格多次的現實?!巴讼驎缫?!退向心臟!退向最后的生存/變亂而囂叫的荒野之神/血 污濁的血/熱烈而粘稠 濃稠的血 ……命定而黑暗!鼓!打擊!獨立!生存!自由!強烈而傲慢!”(《土地·原始力》)——今天的人們寫不出這樣的句子,那是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大幅度的人性的倒退(退向各種“欲望”和“快慰”),已經站立在這種退卻之后“人性的曠野”之中,聽任某個“荒野之神”的支配。

    被荒野和變亂之神握住手寫下的句子的確夠變亂的:“我的爪子是光明舞動的肝臟在高原上升/我的眼睛是一對黑白獅子正拋棄黎明/眾神之手剝開我的心臟一座殷紅如血的鐘/眾神之手從我微溫的尸體上移開了種子”。(《土地·王》)而比起詩人變亂的句子來,我們所處的現實不是更加變亂、令人目不暇接嗎?在1989年3月結束自己生命的海子本人,并沒有實際地經歷這種歷史性的轉變,他只是預言了它們。大約是1991年,一位從深圳經商回來的詩人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名氣不?。?,坐在我家地毯上總結他轉行之后的人生:“沒有欲望的人生是可恥的?!?

    作為詩人,他本人也需要巨大的創作力,因而他需要求助于或服膺于這種“原始本能”的力量。然而與此同時,海子很快又發現這種力量的另外一些性質:“盲目”和“暴力”。這兩個詞在他詩歌中出現的頻率非常之高。比如 “盲目的血”、“盲目的巨人”、“盲目的語言中有血和命運”、“荷馬在前/在他后面我也盲目/緊跟著盲目的荷馬”、“盲目行走”等等。

    尤其是有關 “暴力”及相關意象——“斧子”、“小斧子”、“斧刃”、“柴刀”、“劊子手”、“兇手”,即使對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讀者來說,也是比較費解的:“我假裝掙扎,其實是要帶回暴力與斧子”(《土地·眾神的黃昏》)。其實這與任何現實沒有直接關聯,只是任何僅僅向內旋轉的生命或 “自由意志”,為求得和維持自己的生存,總不免帶有扼殺、取消其他存在的傾向。而任何人們所乞靈的對象,都會令他再度囚禁;那令他“解放”的力量,也會令他再度失去“自由”:“我那暴力循環的詩,秘密的詩,陰暗的元素/我體內的巨獸,我的鎖鏈/土地對于我是一種束縛/也是陰郁的狂喜,秘密的暴力和暴行”。(同上)

    詩人為求自由而 “上天入地”,結果卻發現了“本能的洞窟”,這真是一個絕大的諷刺。海子在相反的力量之間經受撕裂——“光明與黑暗”、“天空與大地”、“自由與束縛”、“飛翔與囚禁”、“上升與墮入”(“轟隆隆筆直地墮入地獄”)。這一點海子是真實和有勇氣的,他寧愿站在痛苦的中心感受痛楚,而不愿意用任何一種方式自欺欺人,不為了片刻的安寧溫馨而背叛自己:“在黎明/在蜂鳥時光/在眾神的沉默中/我像草原斷裂?!保ā锻恋亍だ先藬r劫少女》)

    借此機會,來回答本文開頭讀者斯鶴提出的那個問題,即所謂“美好的自然品德”。我們或許寧愿將“美好品德”看作是日積月累而打磨出來的,主要是后天的,而人身上的“自然”本性,因為從根本上是自我保存和自我維護的,是內向和內卷的,因而有著種種排他性的、暴力和暴戾的性質。

    俗話說“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上帝”,那么,人也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自然。海子雖然在鄉村中長大,但是他的筆下,很少有風和日麗的田園生活場景,很少有小橋流水、炊煙裊裊的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景象,相反,他所描寫的鄉村和土地,充滿了緊張、對立和沖突,用他的話來說同樣是一個“囂叫”和“變亂”的場所。

    因為“大地”與“人性”一樣,都根植于“原始力量”當中。這樣的自然,不是人們的肉眼所能夠目擊的,而是被分離成“元素”之后再度重組,是“原始力”延展的“幻象”?!盎臎龅暮?,帶來母馬、胎兒和胃/把這些新娘傾倒在荒涼的海灘/任憑她們在陰郁的土地上瘋狂生長/這些尸體忽然在大海波濤滾滾中坐起/在巖石上,用血和土,用小小粗糙的手掌/用舌頭、尸體建起了漁村和城”。他甚至認為,“彩色的莊稼就是巨大的欲望”、“也是欲望,也是幻象”。出于欲望和幻象的工作,大自然因此而變幻無窮、變化莫測。

    一年四個季節十二個月,海子將它們表現為土地不斷上演的魔性戲劇,不同的景色釋放不同的、多彩的幻象。而說到底,這出大戲是沒有出路、缺乏結局的,它只是停留在自身之內的循環,又可以看作一出徒勞的儀式:荒涼——豐收——荒涼;寂滅——生長——寂滅;沉睡——打開——沉睡,如此周而復始。有一個用法是海子自創的,他將“種子”與“尸體”并列,仿佛最終所收獲的,是花朵的遺骸?!澳嗤练磸退劳?,原始的力量反復死亡”。(《土地·神秘的合唱隊》)

    人們喜歡提到海子詩歌中的 “麥子”和“麥地”,將它們當作一個鄉土詩人的去處與居所,其實不然。在海子1986年之后較為成熟的作品里,麥子、麥粒和麥地同樣都是用來表達焦灼、刺痛和不安?!鞍l自內心的困擾,飽含麥粒的麥地/內心暴烈/麥粒在手上燃燒?!保ā尔湹?或遙遠》)更為典型是這首:“麥地/別人看見你/覺得你溫暖,美麗/我則站在你痛苦質問的中心/被你灼傷/我站在太陽痛苦的芒上/麥地/神秘的質問者啊/當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麥地與詩人·答復》)

    時時如同“芒刺在背”,這也是一個反思者的內心寫照。

    詩人理解這個世界,他的工具并非邏輯,亦非積累起來的學識,而是憑借一種綜合直覺,從整體上猜測到了某些真相,提示了即將到來的某些時代的“真理”,參與并擔負起了時代的混亂和負傷。在很大程度上,海子的這些“變亂之歌”,預言了后來我們時代的巨變,他詩句中那些看似不可思議的矛盾語、反語、悖論,也同樣預兆了我們時代處處脫節的某些病癥。

    除了與時代相競爭和相匹配,海子的詩歌還為我們的文化提供了另外一些范式,那便是豐富的幽暗意識、不依不饒追求真實的精神,和對于人自身之內對立沖突的高度自覺。而在今天我們親眼見到了如此變亂、如此有活力之后,需要重新思考以真正的政治學和經濟學,來替代生命哲學。

    崔衛平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wp9952@hotmail.com

    經濟觀察網相關產品
    網友昵稱:
    會員登陸
    版權聲明 | 關于我們 | 經觀招聘 | 廣告刊例 | 聯系我們 | 網站導航 | 訂閱中心 | 友情鏈接
    經濟觀察網 eeo.com.cn
    地址:中國北京東城區興化東里甲7號樓 郵編:100013 電話:8008109060 4006109060 傳真:86-10-64297521
    備案序號:魯ICP備10027651號 Copyright 經濟觀察網2001-2009
    日本人成18禁止久久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