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都是中國人
我們現在都是中國人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的經濟名義上是資本主義的,但當困境到來時,我們就不相信信馬由韁的私人市場了。這時我們就請求政府提供保護,穩定局面。
這種新型的干預主義,與其說是社會主義的,還不如說是儒家的——它相信,公共和私人領域的智者通力合作,將能把我們帶出困境。如果說有什么值得寬慰之處的話,那就是,當我們越來越像中國人的時候,中國人也在越來越變得像我們。
近日美國政府提供資金,改變銀行的資本結構,而中國人早在1998年的香港股市暴跌時,就已經做過類似的預演了。當時,迅猛狂暴的投機風潮使當地市場遭受重創,為了抵御沖擊,中國當局干預市場,用公共資金買下不斷貶值的股票。中國政府花費了151億美元,收購了藍籌的恒生指數中各公司約7.3%的股份。
那一年,西方的自由市場黨徒對中國政府的干預行動感到驚駭,并斥之為一個危險的先例。但那次行動幫助穩定了香港市場。而且就在近日,我們親眼目睹了世界最大的幾家銀行幾乎被國有化了,與此相比,當年那場救市行動還真是顯得微不足道呢。
中國人一直對市場半信半疑。雖說中國版的市場經濟已創造了空前的經濟增長與繁榮,這一疑慮依然沒有消散。他們更喜歡維持很大的貿易順差——相當于強迫性的公共儲蓄——而不是花費自己的新財富。雖然市場力量要求他們的貨幣升值,但中國人一直對這樣的壓力表現消極,因為他們擔心升值帶來的后果。
幾年前,中國的一位央行行長在北京對我解釋說,他相信日本之所以會經歷經濟停滯的“失落十年”,就是因為他們在繁榮時期讓日元升值得太快了,而中國不會重蹈覆轍。當中國人看到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人經歷混亂的“寡頭資本主義”階段時,也感到難以忍受。俄羅斯模式實在是太粗魯、太惟利是圖了。
要等待本次危機塵埃落定,從而對新秩序的狀態有所判斷,還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我最喜歡的未來派作家、摩力特集團的施瓦茨(PeterSchwartz)已經預言,我們正在踏入一種新型的政治經濟模式中。他說:“顯而易見,我們剛剛朝著民主資本主義的反面走了一大步”。
一個必須解決的不穩定因素就是全球貿易的結構性失衡,人們已經將這一狀況稱為“布雷頓森林體系第二版”。其基本的意思是,中國和其他亞洲經濟體將維持巨大的貿易順差,并通過購買美國國債來讓美國維持相應的貿易逆差——本質上就是借錢給美國,讓美國得以過度消費。這樣的做法造成巨大的游資在國際市場上四處游蕩,也帶來了較低的利率,從而鼓勵投資者過度冒險。
這個“布雷頓森林體系第二版”必須演進為一種較為穩定的體系。用最簡單的話來說,解決這一失衡將需要中國的消費增多,美國的消費減少。這是一場復雜的轉變:在經受了過去幾個月的震動后,中國人將希望更多地擺脫對全球市場的依賴;他們將更強調國內增長與消費,減少對出口市場的關注。但中國和西方仍然是相互需要的,而且其相互需要的程度也許是空前的。
上周,一個給人希望的跡象是,正當美歐向私人所有制的反面運動時,中國人則在朝向私人所有制運動。中國政府宣布了一項新的農村政策,其目標是讓數以億計的農民擁有他們一直在耕種的土地。這一目標如果實現,將給中國創造新的巨大的私人財富儲備,進而推動國內消費與增長。
這次的“2008年大恐慌”期間,我們所有人領悟到的一個現實就是,沒有人喜歡讓變幻莫測的市場隨意擺布。資本主義經濟能提供一種獨特的活力與彈性,那是我們希望擁有的。但我們也希望擁有保障,希望在市場失靈時,能有一張安全網保護我們的國家和家人。
在年景好的時候,在貧民和不幸者得到救濟的時候,那些幸運、富裕的人對人類這種尋求保護的需要嗤之以鼻。但是,銀行家們、信托基金里乳臭未干的年輕人們,作為救市行動的受益者,請不要再對我們大聲訓導什么 “不要依賴別人”、“困難鍛煉人”的大話了。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都是中國人了,我們都從同一個碗里夾菜吃。
(本文由《華盛頓郵報》提供中文版權。王妙玲/譯)
大衛·伊格內休斯
美國《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曾任《國際先驅論壇報》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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