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成曉河/文 天安艦沉沒使朝鮮半島風云突變。作為朝鮮、韓國的近鄰，中國政府對事態的發生、發展給予了密切的關注。就在輿論把天安艦事件推到風口浪尖之時，中國政府對這個事件及其調查結果的反應十分謹慎。 

中國政府的審慎態度事出有因。首先，天安艦沉沒是突發事件，個中原委撲朔迷離。韓國政府自己在第一時間對沉沒的原因莫衷一是；4月24日，天安艦打撈出水后，韓國政府官員才開始或明或暗把矛頭指向朝鮮；5月4日李明博的公開講話雖然強烈暗示朝鮮與天安艦事件有關，但他也沒有把窗紙捅破。對中國而言，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貿然表態，不是明智之舉。其次，韓國政府5月20日的調查結論雖然言之鑿鑿，但朝鮮反駁的速度及力度也不可小覷。據悉，金正日5月初訪華中，曾向中國領導人保證朝鮮與天安艦沉沒無關。韓朝兩家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作為局外人，中國難下斷言。再其次，中國與朝韓關系都非同尋常，實難選邊。2009年，中朝關系在經歷挫折后開始轉暖，鞏固和發展中朝睦鄰友好合作關系已成為“中國黨和政府堅定不移的戰略方針”，中國政府的對朝政策主要立足于“維護好、鞏固好、發展好中朝友好關系；另一方面，中國與韓國的關系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2008年，中韓雙方同意把原先“全面合作伙伴關系”提升為“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并在這一年舉行了首次外交部門高級別戰略對話?，F如今，中國的這兩個朋友和伙伴圍繞著天安艦沉沒激烈爭吵并擺出不惜一戰的姿態。中國很難在他們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最后，其他國家，包括韓國的軍事盟國，在天安艦事件問題上也保持很低的姿態，不愿貿然做出反應。其他國家不積極，中國有什么理由當出頭鳥。 

中國的謹慎并不代表中國沒有行動。中國政府對天安艦事件的反應可用“三步走”概而言之。 

第一步是了解情況。從天安艦沉沒到韓國調查報告的正式出籠，中國外交的重點是搜集情況，聽取意見。4月2日，中國外交部部長助理胡正躍到訪韓濟州島，出席第五次中日韓外長高官會議，胡不可能不與韓方同事談論天安號事件；4月5日，中國外交部副部長王光亞到韓出席第二次中韓外交部門高級別戰略對話，通過與韓國外長柳明桓和韓總統外交安保首席秘書金星煥的會談，王也不會不對朝鮮半島的局勢有進一步的了解；4月30日，李明博利用參加上海世博會開幕式之際向胡錦濤通報了事件調查的最新進展；5月15日，中國外長楊潔篪出席在韓國慶州召開的第四次中日韓外長會議，通過與柳明桓的會談，揚應該對調查的最終結果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當然，中國并沒有偏聽偏信韓國一家之言，中方領導人通過4月30日會見金永南和5月6日會見金正日訪華，對朝鮮反應和意見也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 

第二步是協調政策。朝鮮半島局勢的主角是朝韓兩國，而對半島局勢有著重要影響的外部力量非中國、美國莫屬。因此，從天安艦事件的起始階段中美兩國就開始互通情報、協調立場。4月6日，楊潔篪應約與美國務卿希拉里通了電話，雙方就共同關心的重大國際和地區問題交換了意見。5月10日，美國六方會談特使金圣镕訪問北京，與中方朝鮮半島事務大使楊厚蘭就朝鮮半島局勢交換了意見。5月23日，希拉里與國務委員戴秉國在上海就天安艦事件進行了詳談，希向戴提前通報了李明博24日的講話要點，并表示美國將支持韓國政府宣布的一切措施。5月24-25日，中美兩國在北京舉行了第二輪戰略與經濟對話。通過兩天高強度的會談，中美取得了26項具體成果。實際上，有一項成果沒有公開，那就是中美在如何應對天安艦事件引發的朝鮮半島危機上達成了共識，包括：（1）在處理朝鮮半島危機這樣的地區熱點等問題上，中美兩國面臨著共同課題、肩負著共同責任；（2）中美兩國將與國際社會合作，尋求解決應對朝鮮半島危機的有效的合適的辦法；（3）天安艦事件引發的半島危機是嚴重的，對東北亞地區和平的威脅是現實的，中美兩國應阻止局面失去控制，防止武裝沖突的再次發生。 

韓國政府對第二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給予了特別的關注，天安艦沉沒調查結果公開的時間恰在希拉里訪華之前，為希游說中國拉開了帷幕；中美戰略經濟對話召開的第一天（24日）韓又不失時機發布一些列報復性遏制措施，為中美戰略安全磋商注入了新的內容。但希拉里并不完全是韓國的說客，美國在朝鮮半島問題上有著自己的政策目標，即在支持韓國、兌現盟約承諾的同時，確保朝鮮半島的穩定。希拉里的北京之行是富有成果的，26日，美國政府高級官員就放出消息，中國將很快放棄它的謹慎的中立政策并將加入國際上譴責朝鮮的行列。     

第三步是表明態度。中國的謹言慎行并不意味著中國沒有態度，撇開所有的外交語言，中國政府在天安艦事件上的態度大致可以概括為如下四點：第一、天安艦沉沒是一起不幸的事件，中國同情和理解韓國政府和人民；第二、韓方雖吃了虧，但不要采取過激措施，使半島局面失去控制，其他國家也不要起哄；第三、中方重視韓國的調查結果，但還不夠，需進一步核實；第四、六方會談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和東北亞長治久安的最佳途徑，朝鮮威脅使用核武器以及美韓把六方會談與天安艦事件掛鉤的作法都不妥。 

中國的態度自然引起韓方的不滿，美國政府愿為韓國兩肋插刀的“鐵哥么”姿態進一步加劇了韓國對華的抵觸情緒。韓外交部第一次官申玨秀和統一部長官玄仁澤接連會見中國新任駐韓大使張鑫森表達不滿。部分韓國官員和學者開始質疑中韓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含金量。 

面對韓方的狐疑與不滿，中國對天安艦事件的態度開始變化。5月28日，溫家寶訪問韓國，在與李明博的會談中，溫傳遞了兩個十分重要的信息：（1）中方把發展同韓國的關系放在周邊外交的重要位置；（2）中國反對和譴責任何破壞半島和平穩定的行為。如果說第一點是給韓國的“寬心丸”，第二點則有實質性政策內涵的見面大禮。當溫面對面向李明博表明中國的這一立場時，中國反對和譴責的對象就不言自明了。 

盡管如此，中國在韓朝之間充當“和事佬”的基本角色沒有改變，中國要維護半島和平與穩定的努力沒有改變，但中國在天安艦事件上刻意保持的模糊政策似乎維系不了多久了。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