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小陽春 央企不差錢

經濟觀察報 記者 程明霞 劉偉勛 康怡 王畢強 李榮融號召央企勒緊褲腰帶過冬的動員令言猶在耳，央企的冬天貌似就要過去了。

4月19日，現身博鰲亞洲論壇的國務院國資委主任李榮融心情頗好。在分論壇 “企業過冬戰略”的提問環節，他主動提前透露一個“好消息”與眾人分享：在去年遭遇五年來盈利首次下滑之后，在今年1、2月份的繼續慘淡之后，央企整體利潤在3月份同比增長26％，環比增長86％。

這個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刺激滬指于次日強勁反彈。而這份漂亮的成績單與李榮融4個月前的警世危言形成鮮明對照：“總的判斷，明年（2009年）可能是新世紀以來我國經濟發展最為困難的一年?！痹谌ツ?2月15日的年度工作會議上，李榮融號召央企負責人做好過冬準備。

“新世紀最困難的一年”才剛剛過去3個月，李榮融似乎已經開始宣講央企成功過冬的心得了。是去年的李榮融太悲觀了，還是現在的他太樂觀了？央企在冬天不過打了個噴嚏而已，春天眼看就要來了嗎？

3月小陽春

李榮融在博鰲忍不住提前透露的好消息，幾天后在財政部網站獲得了證實。

據財政部4月22日公布的2009年第一季度國有企業經營狀況顯示，雖然整個第一季度，國企收入與利潤繼續下滑，但下滑速度已經趨緩，且3月份單月的同比與環比增長都非常驚人。

這個好消息來得突然而意外。僅僅3個月前，央企自國資委成立以來利潤連續五年創新高的紀錄，剛告終結，李榮融自去年下半年開始頻頻號召央企勒緊褲腰帶“過緊日子”的警世危言猶在耳畔。

“央企現在面臨的問題不是要不要‘走出去’，而是能不能‘過得去’?！比ツ?月底在天津夏季達沃斯論壇上，李榮融的表現比在博鰲低調得多。當時作為普通聽眾在臺下認真聽臺上辯論的李榮融告訴本報：“央企最大的困難就是，沒有市場需求了?！?

市場寒意很快反映在央企賬本上。去年11月、12月先后兩次央企負責人大會上，李榮融通報了央企產品滯銷、庫存激增，導致利潤大幅下滑的嚴峻局面，并預言新一年將更為困難，號召通過央企減薪等措施以過冬。

進入新年不過三個月，李榮融就帶來了好消息。滬指在次日上揚2.14%，創下近期的反彈新高。

“這超乎市場預期”，行業分析師猜測4萬億刺激方案已經在央企身上顯現了效應，而前三個月的巨額信貸投放量，也通過央企進入了實體經濟，“經濟回升信號明顯”。

但據本報調查發現，許多央企對這個溫暖的數據非常迷茫，一點也沒有歡喜。

“3月份數據有這么好？真難想象。即便3月份好，一季度也不會好，即便一季度好，二季度也不會好?！敝惺图瘓F一位高管上周對本報透露，幾個油田都在虧損，員工工資下調，第二季度開始一些補貼也會取消，“總之集團的判斷不是很樂觀，也許已經見底了，但今年之內國際油價最樂觀也不會超過60美元?，F在一點感覺不到市場的復蘇?！?

這位高管同時表示：“4萬億沒給我們多少，西氣東輸二線基本靠我們的自有資金和貸款?！?

中石化集團下屬公司一位財務官也對李榮融的數據表示困惑。

“從我們公司來看，看不出能實現環比86%的增長。4萬億也不會這么快見效，才兩個多月時間?！边@位財務官告訴本報，“我想這個利潤數據更多是為了給市場信心，穩定市場?！?

中石油與中石化歷來是央企利潤大戶，這兩大目前仍然身處寒冬中?！艾F在中石油、中石化的柴油，還有重工業用的油，庫存都很嚴重，油庫都已經很滿了，所以利潤沒有好轉?！边@位財務官告訴本報。

中國誠通雖然對央企整體利潤貢獻有限，卻對市場冷熱最為敏感?！耙驗槲覀冎饕亲鰝}儲物流的，倉儲產品也以鋼材、建材最多”，誠通集團一位副總裁告訴本報，誠通的倉儲庫存在去年10月達到巔峰，直到今年2月才略有下降和好轉，而3月份又有上漲的趨勢。

“所以我很難相信央企3月份的利潤能有這樣的好轉?！边@位副總裁也認為，這個數據更多是為了安慰人心，“雖然誠通的收入減少了，但成本也降低了，所以利潤并沒有很大下滑”。

“4萬億還沒怎么動吧，真正開始啟動之后，誠通能在其中做配運，獲得一些收入。但目前，我們的營收跟4萬億還沒有一點關聯?！边@位副總裁說。

僅有的積極信號來自交通建筑行業、電力行業與航空業。

中國交通集團在交通建筑類央企中排名第四。該集團一位高管對本報表示，中交的經營和利潤并沒有因為經濟危機而波動，保持著之前良好的利潤增長，“4萬億中剛有6000億投給鐵路建設，我們會參與，但產生利潤還需要個周期。我們目前的利潤跟4萬億沒有什么關系?！?

在本報的多方采訪中，真正從寒冬中復蘇，在3月實現扭虧的是幾大電力公司與航空業。

大唐集團一位高層向本報確認，“因為煤價回落和發電量上升，3月份形勢確實比2月好了?！比A能集團也對本報表示，“因為2008年下半年電價的翹尾因素，公司3月份單月實現了扭虧?！?

而中電投集團提供給本報的數據顯示，受財務費用降低、價格翹尾、電解鋁價格上升、煤價繼續回落等因素綜合影響，集團公司自去年以來首次實現月度整體盈利。

但是3月的可喜改變，并沒有給電力行業春天將來的信心?！拔磥淼淖邉?，不好說?！贝筇萍瘓F這位高層表示。

國泰君安電力分析師王威也對本報表示，電力行業的3月小陽春沒有很大意義，“要看數字的有效性，因為2月份有個春節，那些跟季節性關系緊密的行業，例如煤炭、電力等，開工受到影響，因此環比的數字不能說明問題。其次是由于2月份的基數很小，從負到正，就看到增加很多，這不過是個數字游戲?！?

航空公司雖然因為油價低迷、票價上調等因素，自今年來有比較明顯的回暖跡象，但航空業從來都不是央企的利潤大戶，反而是需要國資委注資扶持的脆弱行業。

“信心很重要，但是堅持科學發展觀也同樣重要。央企的利潤數字，應該更加接近現實一點?！比珖舜筘斀浳秶匈Y產法》起草工作小組成員、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李曙光對本報表示，目前的形勢下，很難相信這樣的數據。

國資委業績考核局官員就此對本報表示：“數據都出自財政部，與國資委無關，并不是國資委上報的數據?！彼瑫r告訴記者不必對環比86%的數據太過認真，“2月份的春節是很大的影響因素?！?

另一位國資委官員也回應本報說：“這個數據沒有什么不正常，只是因為2月份的數據太低了。同時企業成本有下降，但跟4萬億沒關系?！?

央企不差錢

雖然還沒跟4萬億沾上關系，但央企大都不差錢。李榮融在去年底曾說“現金為王”，要求央企負責人要備足現金過冬。但本報采訪的上述多家央企，缺市場、缺利潤，但就是不缺錢。

“現金我們非常充沛，銀行都追著要給我們貸款，我們不缺錢。但是從鋼材、建材的庫存來看，很難看到市場轉暖的跡象，”誠通這位副總裁說，“我們集團是準備三年過冬的?！?

上述另一家央企透露了同樣的信息：“有一家國有銀行非要給我們貸款，他們可能也有貸款壓力吧，50億美元，我們貸過來后就直接放銀行了?！痹摳吖芡嘎?，他們判斷經濟基本已經到谷底，但市場是否有轉機，起碼要到二季度之后再看。

中國交通集團也被銀行追著發貸款，“我們的項目規模都很大，需要資金很多，所以貸款很多，但我們貸款都有政府擔保的，銀行不擔心風險?！?

央企不差錢的狀況與宏觀數據遙相呼應。僅前三個月，信貸投放總額累計已超過4.5萬億，逼近全年5萬億的信貸目標。

但手握大把現金的央企，目前似乎并不熱心投資?！敖洕畈欢嘁呀浀焦鹊?，現在是1的話，最多也就是再跌到0.7而已。但是市場完全回暖要花多久就不知道了，所以抄底要小心，我們也在考慮投資，但會非常謹慎?！鄙鲜稣\通副總裁表示。

中國遠洋董事長魏家福也表示：“在危機下要繼續收縮投資，這時候投資很可能在短期內沒有回報，沒有回報就雪上加霜。因此，等到危機中心的時候過了再買入?！?

全國人大財經委一位官員對此深表憂慮，“那么多錢貸出去，卻沒有進入實體經濟，或者流入股市和房地產市場，或者直接變成企業儲蓄，這樣的話，經濟怎么能復蘇呢？”

春江水暖“央”先知？

李榮融信奉，央企強則國強。無論是在去年底悲觀時，還是在博鰲樂觀時，李榮融都強調，央企是中國經濟最重要的支撐力量。

李曙光稱，央企回暖只能在信心上起到一定的作用，“央企回暖要等待4萬億發揮效應，但它回暖了未必就能帶動整個經濟的回暖?！?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所副所長張文魁也認為：“3月的數據最多只能說明一些央企在回穩，但離回暖還很遠?！?

“中國是全球復蘇的引擎，央企是中國復蘇的引擎？這個難以成立吧?！睆埼目嬖V本報，自2002年這一輪新的經濟增長周期以來，央企的“黃金時代”已經隨著這場金融危機結束了，現在進入了“白銀時代”，許多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擠進了從前由央企占據的領域。

“因此，單純央企回暖，并不足夠拉動中國經濟重新復蘇”，張文魁認為，央企短期耐寒能力強，因為他們不愁資金，有政府支持，但民營企業的適應能力和調整能力更強，因此，“如果經濟低迷持續一年以上，最終必然要靠民營企業來拉動中國經濟走出低谷，而不是國有企業?！?

李曙光也認為，如果4萬億都投給央企，那結果可能是經濟被投資增長拉動起來，但如果4萬億用來支持民企，將直接帶來許多就業，“因此，中央需要選擇的是，究竟要‘保增長’，還是‘保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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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企業首季成績單

　　　　中央企業累計實現利潤1824.4億元，同比下降29.1%，中央管理企業累計實現利潤1125.3億元，同比下降43.3%。中央企業今年一季度實現利潤比去年四季度環比增長2.5倍，3月比2月環比增長82.5%。

中央企業銷售利潤率、成本費用利潤率和凈資產利潤率為4.9%、7%和1.5%。

納入快報范圍的中央管理企業和中央部門所屬企業中有116戶實現盈利，盈利總額為2053億元，盈利面為65.5%。

（據財政部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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