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重重 歐元走到十字路口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斐斐  2月25日晚間，市場傳來最新消息，評級機構對于希臘國債的評級又發出了新的警告。標準普爾和穆迪的分析師均稱，如果希臘的財政狀況不能在一個月內出現好轉，將會在原有“BBB+”級的基礎之上進一步下調其主權信用評級。

焦頭爛額的希臘政府原計劃于3月1日當周發行十年期債券以籌資30億-50億歐元。如果評級再降，希臘債券甚至將會失去歐央行合格抵押品的資格，這意味著希臘將難以向其他國家借錢，債務危機可能進一步惡化。

受此消息影響，歐元匯率繼續下行，歐元兌日元更跌至年內新低。事實上，自從去年底希臘政府宣布其債務危機后，匯率市場除了在歐盟表態支持希臘等一些細節時做出正面反應之外，歐元已經連續12周持續下行頹勢。

“投資者們似乎都已經過了‘等等再看’的階段，為了降低風險，許多人開始扭轉美元的利差交易，銀行和對沖基金們開始對歐元進行大量的投機空頭?！痹趥惗貜氖陆鹑谘苌方灰坠ぷ鞯哪铝?（音譯）告訴本報。

飛不起來的“歐豬”

在交易所外，剛剛結束了歐洲狂歡節的希臘人再次走上雅典街頭。他們焚燒歐盟旗幟，在街頭叫嚷著：“我們的工資已經夠低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政府公務員和大罷工的工人。這讓人仿佛置身于十年前的阿根廷。

2001年，希臘作為第一個“后進生”加入了早兩年成立的歐元區。根據《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的要求，歐元區成員的財政赤字占GDP的水平不得超過3%，公共債務占GDP的水平不得超過60%，而現在希臘的這兩個數字分別飆升至 12.7%和125%。

現在知道，在加入時，在高盛的幫助之下，希臘在財政數字方面進行了“美化”?！暗词惯@樣，這場交易最多將使公共債務占GDP的水平提高5%，與目前的比例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敝菐鞖W洲政策研究中心（CEPS）研究部主管DanielGros對本報說。

當然可以解釋說，是希臘政府多年來不負責任的財政政策導致了這一危機?！皻W元區成立伊始便開始實行低利率政策，這使得希臘等國享受到近十年的低廉借貸成本，維持了較高的經濟增長，但同時，也掩蓋了其生產率低但勞動成本高等結構性問題?！眹倚畔⒅行慕洕A測部世界經濟研究室副研究員張茉楠說。

但事實上，從冰島到愛爾蘭，歐元區財政赤字問題由來已久?，F在，由希臘開始，主權債務危機開始在歐元區內蔓延，其中情況最嚴重的國家包括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愛爾蘭等國，并稱為 “歐豬五國”（PIGS）。

“希臘只是那些在加入歐元區后失去了競爭力，現在面臨著微弱的公共財政以及暗淡的增長前景的經濟體當中最典型代表罷了?！睔W洲改革中心 （CER）首席經濟學家Si－monTilford說。

這次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凸顯了歐元區當初在設計時一些結構上的缺陷?！耙粋€歐洲中央銀行來制定統一的貨幣政策，卻沒有統一的中央機構來管理區內的經濟政策?！币按遄C券歐洲首席經濟學家PeterWest－away對本報說。

而對于那些當中失去了利率與匯率兩大工具的成員國來說，只能借助財政政策來調節經濟。在單一貨幣區的背景之下，各成員國都有一種內在的財政赤字擴大的傾向。這既可刺激經濟增長，增加就業，又可以把通貨膨脹的責任歸于歐洲央行。但是，一旦出現金融危機，歐元區國家就會普遍出現高額財政赤字和高額主權債務，張茉楠說。

正在崩潰的歐元區？

歐元區的單一貨幣制度確保了一國的金融信任危機會很快擴散到整個聯盟，從而對全球經濟復蘇當本來就處于薄弱一環位置的歐洲帶來了更大的風險。盡管希臘與歐元區其他的政治家一再確保歐元區的完整性，但市場已經開始猜測。

“假如成員國之間無法走前一步，改善本末倒置問題，歐元體制將可能崩潰?！眹H炒家索羅斯（GeorgeSoros)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說。而曾經準確預測出2008年金融危機的美國經濟學家 NorielRoubini則表示，西班牙將成為歐洲貨幣聯盟崩潰的觸發點，“照這樣的趨勢下去，不出一兩年，歐洲貨幣聯盟將崩潰?！彼f。

這次債務危機自然也給那些對歐元區持懷疑態度的人們更多的自信。而對于那些本來打算積極加入的東歐小國來說，雖然口頭上仍然堅持，但內心似乎也開始變得靜觀其變起來。

也許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希臘最近曲折的求助過程。當希臘人甚至來到中國與中東尋求幫助時，他們歐元區的盟友們，在開了數次會議之后，依然只限于口頭上的支持。

雖然希臘總理帕潘德里歐（GeorgePapandreou）曾指出，希臘并非尋求救助，只是請求外界給予時間及政治上的信任，以便讓政府執行相關政策，但希臘國民對于這種“冷漠”開始感到極度的反感甚至厭惡。他們紛紛訴責歐盟的領導無力，而矛盾的集中點則放在了歐元區第一大經濟體德國身上。

希臘的副總理 TheodorePanga－los近日更是反常地提到了納粹德國當時在占領雅典時曾經洗劫希臘央行金庫的事情?！八麄儼盐覀兊腻X偷走，再也沒有歸還?！迸c此相對，德國總理默克爾近日表示，在希臘清晰的財政赤字計劃出臺之前，德國不會拿出一個歐元。

“德國選民在過去多年忍受著工業重組和消減社會福利的痛苦，國民絕非心甘情愿進行挽救，而德國企業想要默克爾支持歐元穩定，避免區域經濟再度動蕩，影響出口?！泵绹渡虅罩芸愤@樣分析道。

“希臘人覺得德國從歐元區單一的貨幣政策當中獲益最多，區內貿易的強勢地位剝奪了希臘很大的發展機會與競爭力；而德國人則覺得為什么要用本國納稅人的錢為希臘人的貪婪與愚蠢買單，”PeterWestaway說，“歐元區的人還沒有準備好用一國人的思想去思考問題?！?/P>

不管如何，現在看來，較高的民意支持率還能允許帕潘德里歐推行其財政赤字削減藍圖。他誓言在三年內，將財政赤字占比從12.7%降到2.8％，并削減公務員工資10%，開征燃油稅。經濟下行時還采取緊縮經濟政策，希臘人將不得不經歷痛苦的刮骨療傷的過程。

雖然退出歐元區，希臘可以回歸到較低的匯率水平，但它將不可能承受得住下一輪金融動蕩。歐元區將會幸存下來。微弱者太微不能退出，強者沒有理由退出，因為這樣做會失去異常重要的出口市場，DanielGros說。

“救”與“不救”之間希臘政府將于3月中旬向歐盟理事會提交財政赤字削減計劃，也許歐盟是否最終會對希臘施與援手，到時會有更加明確的信號。但同是歐元區設計者的OtmarIssing和TommasoPadoa-Schioppain近日發表在《金融時報》上的兩篇觀點針峰相對的文章很能說明針對歐元區制度設計之初就存在著的矛盾問題。

OtmarIssing認為，歐元區只是一個貨幣同盟，如果此時對希臘進行了援助，不僅違背相關的法律法則，其所產生的道德風險問題無法避免；而Tommaso認為，歐元區成員具備政治與財政上的義務去挽救希臘。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整個20世紀八九十年代，那些歐洲單一市場、單一貨幣體系的設計者們的野心與夢想絕不止一個經濟貨幣同盟而已。歐元也許只是形成一個更加穩固的政治聯盟的重要一步。

包 括 前 德 國 首 相 GerhardSchroeder以及前意大利總理Ro－manoProdi都曾經表示過，如果想要形成一個更高層次的政治同盟，擁有統一的財政政策，歐盟就必須在一個關鍵的時刻邁出決定性的一步，有的時候，這個時機可能是歐元區最終經歷一場大危機。

也許，現在人們會問，現在這個時候到了嗎？從希臘到“歐豬五國”再到整個歐元區，主權債務危機正在整個歐洲蔓延，現在也許是一個時機去建立一個共同的歐洲稅收與財政轉移制度的時機了，《金融時報》評論主筆GideonRachman這樣寫道。

現在，歐元區正站在一個真正的十字路口，一邊是繼續危機四伏的債務危機頻發之地，并最終可能分崩離析；而另一邊是一個理想當中更高層次的政治財政聯盟。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將是長期和痛苦的過程，PeterWestaway說道。

希臘及歐元區債務危機事件進展

2009年10月：初希臘政府突然宣布，2009年政府財政赤字和公共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預計將分別達到12.7%和113%，遠超歐盟 《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的3%和60%的上限

2009年12月8日：評級機構惠譽將希臘信貸評級由A-下調至BBB+，前景展望為負面，受此消息影響，全球股市應聲下跌，希臘股市大跌6％，歐元對美元比價大幅下滑

2009年12月11日：希臘政府表示，國家負債高達3000億歐元，創下歷史新高

2010年1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歐洲經濟的增長將會在今年放緩至1.6%

2010年1月15日：希臘稱不會退出歐元區或尋求IMF幫助

2010年1月30日：歐元對美元匯率創6個月新低

2010年2月：在歐元區內除了希臘以外，愛爾蘭、西班牙、葡萄牙三國2009年政府財政赤字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都超過了8%。根據各國提交的政府預算赤字報告，2010年歐元區總體赤字或超過GDP的7%。

2010年2月5日：西班牙央行發布報告表示，由于國內需求疲弱，預計西班牙2009年GDP下滑3.6%，創10年來最大降幅

2010年2月11日：歐盟(EU)經濟峰會在布魯塞爾召開，會議上，歐盟領導人承諾支持援助希臘，但未提供如何操作細節

2010年2月16日：歐盟成員國財政部長在召開的月度例會上要求希臘政府就其涉嫌與高盛等華爾街投資銀行串通、掩蓋高額財政赤字的做法作出解釋。

2010年2月23日：歐盟委員會、歐洲中央銀行以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專家小組開始赴希臘調研

2010年2月25日：由于債務龐大的希臘經濟狀況惡化，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將希臘的長期與短期主權信用評級分別維持在“BBB+”和“A-2”不變

（本報實習記者 任茜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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