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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九年夏天,我所在的雜志做了一期保衛南京古都街區的專題。這原本只是一個2000字的小報道,沒想到成了封面故事。對大部分香港同事來說,南京只是一個地標,一個他們還可以在諾大的中國地圖上,大概能找到的地方。八月的香港,悶熱極了,人們快速地行走、高效地工作,誰也不想多停留一秒,去關心這個千里之外的古都,那一磚一瓦的拆除或保留,實在和他們沒有多大關系。 雜志出刊沒多久,一位同在文化圈做事的香港朋友在MSN上和我說:“葛亮看了你們的報道好開心,他是個在香港的南京人,想和你們聯系,我讓他直接找你行嗎?”
我當然樂意,那幾天,我正好開始讀他的《朱雀》。我尊敬的王德威教授評價說,“徘徊在南京的史話和神話之間,《朱雀》展現的氣派,為葛亮同輩作家少見?!蓖踅淌谶€將此書收進了臺灣麥田出版社《當代小說家系列》。作為這個系列里最年輕的作家,才過而立之年的葛亮,讓我很是好奇。
見面時,我們很自然談到《朱雀》,“朱雀是南京的地標之一。在上古中國神話里,朱雀被視為鳳凰的化身,身覆火焰,終日不熄。根據五行學說,朱雀色紅,屬火,尚夏,在四大神獸中代表南方。早在東晉時期,朱雀已經浮出南京(建康)地表?!?
他說他用五年的時間寫《朱雀》,還了欠南京的一個情。這讓他的寫作變得有了責任感,這一點我很意外。我說我正在讀,他很開心。但我向他坦言,我不喜歡小說的中間部分,他也沒有不悅,只是很耐心地問我為什么。
那段時間剛好是《南京南京》和《拉貝日記》先后上映。關于南京大屠殺的那些慘烈,天天在我腦海里重演,躲也躲不掉。所以當我在《朱雀》中又看到這段歷史時,有些本能的抗拒。而且因為這段歷史太過熟悉,對小說的讀者來說,就少了想象和自由發揮的空間,甚至顯得牽強??墒俏乙裁靼?,對于有野心要為“南京的‘過去’與‘現在’造像”的作者來說,這是跨不過去的。
南京對我們來說是什么呢? 我腦海里還依稀能想象的是《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我去過南京兩次,秦淮河的那份情和魅早已被廉價的工藝品商店成堆成堆地擠了出去,留下的那份俗氣讓我不忍停留。沒想到這樣的一家店,竟然寫在了《朱雀》的開頭,可能這也是當下不能回避的真實南京吧。正如葛亮所說:“寫作之初想表達的是這座城市在現代化的清洗之下,還可以保持一種相對來說比較完善的古典姿態。但是在后期寫作的時候發現,這種姿態已在慢慢地彎曲和凋零?!?
“這個城市,從來不缺歷史,有的是濕漉漉的磚石碑刻供你憑吊。十朝風雨,這該是個沉重的地方,有繁盛的細節需要承載?!?
這城市的“?!迸c“變”,猶如年月的潮汐,或者更似暗涌。
交談之后,我才發現,雖然離開十年了,可葛亮對南京的感情很深。不是一般意義的家鄉,是有故鄉的味道,他之前的一部作品《七聲》,寫的也是在南京的人和事。他寫南京,是有“癮”的。
這種借城市敘述的寫法,在現當代中國文學并不少見。記憶中有張北?!秱b隱》里的北京(嚴格來說是北平)、王安憶《長恨歌》中的上海;還有朱天心筆下的《古都》臺北、香港董啟章的《天工開物·栩栩如生》。王德威說:“她們以個人的愛恨癡嗔將大歷史性別化、民間化?!?
這樣的審視和尋找聯結的書寫對讀者來說是一種福氣。生活在一個城市里的人和一個城市的命運息息是相關的,我們卻總是忘記這一點,以為個體只是歷史長河中濺起的一滴水花,輕易地放過了。
這讓我想起兩年前和莫言老師聊天時,他曾經說過:無論是多美的城市,在他眼里,也難以替代二十年歲月痕跡在他腦海中留下的故鄉的鄉村記憶。那土地的氣息,花草的清香,甚至是烈日下牛羊的騷味,在他眼里也比燈紅酒綠的現代城市來得更讓人傾心。
這種情感在我們年輕一代很少見了。以前交通和科技不發達,人一輩子能活動的地域、了解的世界很局限,會對腳下的那片土地有依戀;可現在不是,只要數小時的飛行,幾乎可以帶你到任何地方,發達的互聯網,把全世界的人都連在了一起。人們認識世界的空間和時間概念變了,新鮮的人與事接踵而來,缺的只是時間去沉淀出一種深層次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人與土地的關系。漸漸地,我們會發現,自己其實對什么都不那么在乎了,或者說,沒有什么真的能讓你刻骨銘心了。
從這個角度看,我倒是很感謝《朱雀》,它讓我發現了故鄉的意義。那些在大城市漂著的年輕人,會在卸下一天的疲憊、安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故鄉的那一輪明月嗎?想到故鄉,會有那種淡淡的甜暖到心窩窩里去嗎?
或許已經很少有人會懷著敬畏的心情去翻出故鄉的過往看一看吧,仿佛年年歲歲在那些街道、胡同和人身上留下的痕跡,早已被沖刷得干干凈凈;那些故鄉泥土里散發的清香,早已被汽車散發的尾氣掩蓋了;那些融在我們血液里的氣質和味道,也與故鄉不相關似的。
可你我之所以成為你我,哪有這么多的理所當然。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葛亮要將《朱雀》的男主角設計成異鄉人的身份了:
“在原本以為熟識的地方,收獲出其不意,因為偏離了預期的軌道。一些鄭重的話題,在我的同鄉與前輩們唇間,竟是十分輕盈與不著痛癢。他們帶著玩笑與世故的口吻,臧否著發生于這城市的大事件與人物。偶然也會動情,卻是因一些極小的事。這些事是無關于時代與變革的,隱然其中的,是人之常情。這大約才是城市的底里,看似與歷史糾纏,欲走還留,卻其實并不那么當回事,有些信馬由韁……我突然醒悟,所謂的熟悉,讓我們失去了追問的借口,變得矜持與遲鈍。而一個外來者,百無禁忌,卻可以突圍而入……”
因為《朱雀》,我和葛亮成了好朋友。他現在香港的一間大學教書、做研究,每次聊天他都會提到文學、說起寫作。你會發現,那真是深入到他血液里的東西,可以讓他平靜。這感覺真好。
葛亮是典型的雙魚座,執著、較真、凡事追求完美。連書稿里出現個錯別字,都忍不了??伤愿窈芎?,對人謙虛、友善,長得又很帥氣,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他會被他的學生們欺負。聽說他的學生剛開始也都這么認為,但后來都很喜歡他,因為發現這個年輕的老師真的教給他們很多真才實學。
可是,繁重的教學負擔,總是讓他找不出足夠的時間,專心寫作。但他的生活與很多僅以寫作為生的香港作家相比,倒是安定很多。人在香港,寫作這件事,在生計面前,顯得特別無助。這讓我對于他付出的五年光陰,尤敢敬佩。我總是很好奇,因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問他,如何在這兩件不相干的事、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表達中尋找到平衡。他覺得這個平衡之于他,倒不算太難。也許這就是南京給予他與生俱來的脾性吧,總有些漫不經心。
這我想起葛亮最喜歡引用《儒林外史》里頭的一句話來形容南京:兩個平民,收拾了活計,“就到永寧泉茶社吃一壺水,然后回到雨花臺來看落日?!?
如果不是因為南京,我想我也不會有機會認識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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