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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高星 

徐星、王朔開始“當下”北京灰色生活實錄文本以來，從阿堅、張馳，再來丁天、狗子、石康、馮唐的一系列前仆后繼，2011年終于迎來了“業余北京”文本的燦爛時代。 

最近出版了好幾本這樣的小說，說是“業余”，因為作者全非專職小說作家，球評專家大仙的《北京的金山上》；文藝策劃人黃燎原的《爛生活》；搖滾活動人王晴的《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包括眼前這本書商丁小二的《小妖精時代》。 

其實，還可以把這些“業余”小說稱為“夜余”小說，因為這些對當下北京相互穿插的文化圈的生活場景的記錄，幾乎全部是在“夜晚之余”展開的，更多的是飯局的記錄，甚至都缺少以往后半夜的床上戲。 

結合《辭?！放c《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丁小二自己為書里的小妖精定位如下：1.一切反常怪異的事物；2.精神體的一種，被以為是一種具有超自然怪異本領的精靈；3.比喻以姿色迷惑人的女子。丁小二書中的小妖精多是第三，也就是最俗的一種，可見這是一本多么世俗的小說。 

當下的北京白天消失了，也就是正經沒了，精神沒了，后半夜沒了，也就是愛情沒了，寂靜沒了，悲劇沒有了，只有喜劇，世界沒有了，只有圈子和飯局。一切都是扯蛋。 

丁小二總會以書商的職業眼光看待眼前的一切，他似乎關心的是各種飯局上的景觀，如何變成一本書直接炒燴的素材，而不是另開爐灶的寫作，因此更像是原汁原味的飯局經濟地理的田野調查?，F在這個時代，飯局都有考據的學問了。 

丁小二不管是在生活現實中還是在這本小說中，總給人一種在飯局左右的若既若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尷尬。因為平時很少聽見他有什么桃色緋聞，書中的形象也是可以隨時抽身的那種。與其說這成就了他的“客觀”的話，我倒更愿意承認這成就了他“批判”的立場。 

丁小二看準的是《儒林外史》或《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的文本，丁小二操刀也來了一個縱線、橫線結構，每章分別列著大寫的壹貳叁肆和小寫的1234。各個小妖精雖沒姓名，還真事地列了編號，共41位。每篇結尾列有妖言一二。成功的書商就是講究形式。 

丁小二煞有介事地寫道：“每天夕陽西下，十里長街，華燈初放，北京千千萬萬的飯局，像海洋般寬廣、洶涌澎湃開張，何等壯觀景象。中國人最大的娛樂，不是電影——電影不小眾；不是電視劇——電視劇太大眾；不是卡拉OK——卡拉太年輕化；不是麻將——麻將太老年化；不是網絡游戲——游戲永遠低齡化。唯有全體人民都喜聞樂見的、都津津樂道的、都持之以恒的、傳統與現代完美結合的、最體現城鄉一體化的、不論官府民間大家一致接受的，就是飯局。從天上望下去，北京的修筑、太陽將要西下、東西南北中、中央的天安門、國旗一降，百萬飯局開張，千萬妖精出洞。四面八方里，燈火一片中，最璀璨之處，必定是飯局?！边@或許就是當下太平盛世中國的典型景觀寫照。 

如果說飯局的主賓永遠是男人，當然不光是指主要埋單者，因為沒有女人的飯局就不叫局了，沒有了女人，飯菜就不香了。飯要有滋有味，就不可缺少女賓，當然主要是小妖精一類，小妖精不見了，天下就沒有小妖精了，飯局就不鬧騰、熱鬧了，能鬧的小妖精最終會成為飯局的主角和中心，甚至會成為一種職業的角色。男人圖的是什么？酒之后便是色，和顏悅色。能鬧的男人終究會倒在更能鬧的女人手里；最能喝的男人也終究會栽在不能喝的女人手里；就像飯局中的男人最終會為女人埋單一樣，付出比菜價更高的資本。厲害的小妖精不僅白吃，還要攪局，最終一統天下，令旁觀者不禁興嘆，莫非如今就已回歸了母系社會？ 

看著丁小二的小妖精眾生相，讓我想起了世博中國館中那張會動的《清明上河圖》長卷，一個個小妖精精神怪異，搔手弄姿，動感十足，性感十足，躍然紙上。 

在這個時刻向下出溜的社會，女人因為男人的墮落而沉落；過去的圣女全成了剩女；過去的神仙全成了妖精；過去的貞潔烈女全成了飯局熟女。 

俄里根的《屬靈的寓意》里講：為耶穌提鞋是一件偉大的事，而彎腰朝向他肉身的方面，朝他在地上的樣式，思想他正在地上的形象，解開與道成肉身的奧秘相關的難題，如同解開他的鞋帶一般，這同樣也是一件偉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