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龐磊 西班牙馬德里報道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是西班牙卡諾皇家學院首席經濟學家，該學院對國際關系、國際戰略研究較多，側重于經濟學、國際政治經濟及銀行業治理等方面的地緣戰略因素。用費德里克·斯坦伯格話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是西班牙最知名的智庫”。7月7日下午，記者在其辦公室對費德里克·斯坦伯格進行了專訪。

經濟觀察報：雖然西班牙的國債形勢還遠不如希臘和其他歐洲國家嚴峻，但是西班牙似乎已經受到市場的“攻擊”，你認為近兩年，西班牙是怎樣處理危機的？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我不認為西班牙已經陷入那些正試圖推翻政府的不良投資者的“攻擊”之中。西班牙的確在結構改革方面遇到一些長期挑戰，但是從近期前景看，這些“攻擊”還得不到有力的證明。

因此，如果希臘沒有出現問題，而且那些在金融市場上的從業人員沒有試圖對這兩個經濟體進行比較時，我們就會認為我們現在正處于正常的經濟衰退之中。但問題是在西班牙，經濟“正常的增長率”要比以前低很多。 

這是由于在勞動市場改革、金融改革、養老金、教育及競爭政策方面結構改革的滯后造成的?？偟脕碇v，希臘的“傳染病”提前病發 （如近期對國債的質疑）。然而，我認為困難最終會過去，我們將不得不面對早在5年前就該面對的結構改革問題。

經濟觀察報：你剛才提到結構改革，除了勞動市場改革，最近政府的講話是否表示它有意要推進這些改革呢？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現在已經有了一項提議。它解決了合同問題，降低了公司解聘員工的成本，當然也讓公司變得愿意雇新員工。否則，公司非常不情愿去雇傭新員工，因為他們認為解聘員工的成本太高了。但是，他們并沒有觸及工資集體協定的問題。生產率低下是西班牙面臨的一個難題?，F在的工資談判機制在認可和刺激生產力增長方面發揮的作用非常差。

經濟觀察報：為什么西班牙的失業率水平總是很高，現在是20%，是歐洲平均水平的兩倍？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首先來講，這是體制和目前的現實狀況決定的。西班牙的勞工雇傭是一個雙軌制。有三分之二的合同，雇主很難辭退員工。剩下的三分之一都是臨時用工合同，這些合同的解聘是零成本。

因此，當危機沖擊到建筑領域時，公司辭掉了所有的臨時合同工，這可以解釋西班牙最近的失業率為什么這么高。

第二點就是，西班牙的實際失業率 要比政府統計的要低一些。這不是說政府的統計是錯誤的，而是由于地下或者是黑市經濟的存在（這部分大約占GDP的20%左右），許多就業沒有被統計在內。

再有一點就是，之所以官方發布的高失業率并沒有導致大范圍的社會動蕩與許多人在非正式經濟領域工作有一定的關系。此外，這還和西班牙強大的社會和家庭關系網有關。

在西班牙，80%的人口擁有自己的房子，這在歐洲的比率是最高的。這意味這如果你有自己的房子，并且能夠做些零工以補貼家用，你就可以活下去。

經濟觀察報：說到金融系統，你提到了小型存款銀行？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近十年來，這樣的銀行越來越多。所以這一領域的產能過剩越來越多。 有些支行已經在虧錢，有些銀行欠外國人錢。他們以便宜的價格從德國借款給房地產業，所以他們有很多債務。

所以，基本上來說，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小銀行合并到一些大銀行里面。這些大銀行經濟實力更強，能夠在需要的時候走出去融資。

經濟觀察報： 從何種程度上來講，銀行業產能過剩是監管不善惹的禍？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 我的確認為不僅僅是銀行的問題。因為西班牙對于銀行系統的監管確實存在問題。跟澳大利亞和加拿大一樣，我們沒有“有毒”資產一說，也沒有資產負債表。

所以，基本上來說，問題的根源在于私人機構對于風險的感知不夠。這些年來，貸款是如此便宜，銀行利潤如此之高，以至于他們甚至會提供40到50 年的按揭貸款。政府對他們的運作也無權過問。

我應該強調：這些只是部分銀行所謂，其他的都很好。我也不會責備中央銀行，他們做得很好。

經濟觀察報：回到之前你提到的其他的改革：你認為還養老金體系還需要什么改變？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我不是這行的專家。但是基本上來說，就像其他大部分歐洲國家一樣，我們的人口結構正在發生改變。所以有必要采取行動以鼓勵人們工作更長時間，提高退休年齡。在這場危機之前我們就已經面臨這一挑戰。也許這是個推動此次改革的好機會。若非如此，我們還得等上五年才能進行此項改革。

經濟觀察報：為什么現在在西班牙做生意有點難？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是強大的利益團體，比如說出租車公司和公證人。這些人簽訂一條合同便可獲得500歐元。 在安格魯撒克遜人的世界里，價錢要便宜得多。世界銀行一項”做生意“的調查顯示，西班牙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公事程序繁雜、官僚習氣較重的國家。

經濟觀察報：西班牙會關注新興市場么？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西班牙在拉丁美洲表現很好。這跟歷史有關系。巴西和墨西哥是我們巨大的出口市場。但是在中國，除了那些龐大的跨國公司如西班牙電信，我們出口中國的中小企業更少。

經濟觀察報：你如何看待中歐關系？

費德里克·斯坦伯格：這個問題很有趣。中歐貿易比中美貿易要多。但是我們并不像美國那樣總抱怨中國的匯率政策。我們沒那么多抱怨。

但是另外一個問題是，看起來我們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對待中國的政策。我們需要搞清楚我們想從中國得到什么。導致這種現象的部分原因是，（一個統一的對待中國的政策）想要每個歐盟成員國同意很難。比如，德國對中國出口很大，所以， 當其他國家希望人民幣更快升值的時候，它并不在意匯率問題。

在西班牙，我們基本不參與討論，因為我們跟中國的貿易往來不多。的確，總的來說，歐洲希望人民幣升值，但是并不是很強烈。我們希望中國在處理氣候變化和多哈會議以及其他問題上更負責任。

在某種程度上，最大的分歧在于中美之間。我們是局外人。所以，為什么要花費政治資本和他們斗？更重要的是安靜地專注貿易，不支持任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