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工業園區：今后會更多依靠國內市場

經濟觀察報 陳哲/文

變化正在發生

經濟觀察報：與其他開發區相比，蘇州工業園區的特質在哪里？

楊知評：蘇州工業園區是中國和新加坡建立外交關系以后的一個政府合作項目。從一開始，園區的定位就不像外界所說的是單純的工業，新加坡最初提出的概念是一個新城區的綜合開發，包括工業發展、產業制造、房地產、人居環境，也包括了商業和社會服務等。但當時有很多顧慮的，所以我們采取了大家都能接受的說法——工業園區，類似國家級開發區的這種模式，但是它的內涵跟我們原來設定的高新區，經濟技術開發區所設計的這種產業高地有本質上的不同。

當初按照一次性70平方公里的總體規劃，從規劃建設到基礎設施，從土地劃分到產業進入，都按照這個總的定位來逐步發展。這個跟其他工業區的滾動開發有本質的不同。

經濟觀察報：但園區發展依然是工業先導？

楊知評：的確是工業先導，但它的意思不是說只要有工業就往這兒放。如果有塊地，一開始規劃它是商業用地，那么在過去的15年里面，這塊地始終是商業。有很多外來人看到園區有地，就問為什么我的企業放不進來，我們說不是你放的地方就不能放。

當然剛開始進來的單位還是工廠，這個狀態一直到2000年前后，住宅都很少，但現在有了。因為產業進來后，必然就是產業工人、管理人員的居住問題。所以我們就在早先規劃好的地方蓋住宅。反觀很多開發區，它一開始是沒打算有居住功能的，到后來，相關人員都要從很遠的地方趕過去。

等到2003、2004年以后，因為居住區就需要有服務，那么學校、幼兒園、超市、百貨，包括新加坡借鑒過來的鄰里中心、游樂景觀等一系列的設施就建立起來了。接下來又吸引了一大批金融機構、第三方服務。

同時我們也吸引了一大批為我們企業服務的現代服務業。像物流、服務外包，包括認證檢測，包括研發。另外就是研究機構、教育機構。企業要有自主創新發展，它就需要這些人力資源支撐。所以研究機構、實驗室、平臺和政府扶持的一大批科技載體、研發機構和孵化器，對我們這個產業鏈的價值鏈起到了很好的完善作用。

從發展制造業到居住社會生活再到服務業，因此在15年后看起來，我們是一個規劃非常合理、功能非常完善、產業布局相對比較均衡，在人才培養、產業培育、科技創新、城市化發展方面比較和諧的一個工業園區。

經濟觀察報：工業園區目前的基調，還是強調中新合作要進一步深化。那么怎樣深化？往哪個方向深化？

楊知評：別的發達國家可能兩百年才經歷的過程，我們可能20年就走過來了。但短短十幾年里面我們已經看到，現在一般的成本驅動型的制造業，已經逐步在減弱，生產成本不再是在園區最主要的優勢。成本驅動主要體現在加工貿易上，這方面園區雖然還是要占到80%，但今后的發展會更多地轉向依靠國內市場，內需跟外需同步。再下一步我們要從市場驅動變成人才驅動。因為技術創新、服務提供、科技研發，依賴于強大的人才市場。這些變化在園區已經有了明顯的表現。

從經濟結構來說，原來園區工業占到GDP的80%以上，服務業只有20%，短短的10多年，我們現在服務業占比已經超過了30.5%——這還是去年的數據。隨著城市化和工業化的進程，服務業這一塊的占比還會進一步提高。

二產這塊本身也有變化。第一是產品從一般的低附加值轉向高附加值，城市發展必然在居住成本、勞動力成本上會提升，怎么辦呢？產品的質量要先行。

第二，產品鏈的前端后端會逐步形成。不光是前后工序的規整，從產品的研發到銷售，到物流周轉，整個鏈條要在這個地區進一步拉長。

所謂的產業集群就是要把原來放在異地的銷售總部、物流總部或者說是研發總部，都吸引過來，這才是真正的產業轉型升級。

止跌回升

經濟觀察報：談到產業，蘇州工業園區的主打行業包括，IT半導體、航空汽車配件。目前這些出口加工產業在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高企的成本可能會加劇需求萎縮帶來的問題。有傳言說一些外資停產關門了，這個情況是否屬實？

楊知評：園區的外向度高，受國際經濟的危機波動的影響，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因為我們進出口是GDP的400%，所以園區的波動比以內銷為主的經濟體波動劇烈得多，的確有少量的企業存在裁員或者破產、倒閉的情況。

個別企業受到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但他們的波動并非與本地工廠有關，而是跟它國外母公司的運營狀況有關。

經濟觀察報：你剛才談到全面，園區上半年的整體情況怎么樣，進出口總額呢？

楊知評：我們今年上半年GDP增長13.2%，財政收入增長12%。工業總產值增長7.8%，進出口目前同比還是下降。園區85%的貿易是加工貿易，目前進出口額同比下降30%多，但是包括就業、工業用電、進出口額等在內的很多核心數據目前都在逐步回升中。

經濟觀察報：數據的回升出現在幾月份？

楊知評：我們的數據從2月份以后就開始逐漸回升了。勞動用工、水電氣、進出口額指標都在回升，基本面在好轉?？傮w這些指標可以說是健康的。

實際上進出口額并不是核心問題。大進大出的加工貿易里面，來料加工特別多。你來100塊錢零部件，裝好以后，我讓它增值了5塊錢，你賣105塊，這個進出口是205塊。實際上我的GDP里面掙的就是5塊錢。當然，還要刨去稅收、勞動力成本。

經濟觀察報：我們是服務外包示范基地，外包占園區整個GDP的比例是多少？

楊知評：整個服務業這一塊的比重大概占30%左右。外包占到整個服務業大約是20%，去年的收入是107億元。

經濟觀察報：比例不大，那么我們作為示范基地的優勢在哪里？

楊知評：首先我們有龐大的產業基礎。呼叫中心也好，信息技術外包也好，流程外包也好，盡管占比比較小，但它在高速發展中。其次，中國有廣大的、相對廉價的人力資源儲備。

經濟觀察報：園區的物流業是不是完全針對我們這個園區，以園區企業為主？

楊知評：不，它是一個全球物流的概念。

經濟觀察報：上海一直在提建設國際貿易中心的概念，蘇州離上海這么近，從物流這塊，我們怎樣形成差異化的競爭？

楊知評：上海今后是一個全球性的超級商業城市，周邊地區的定位在對它提供一種支撐和配套。應該說我們目前發展服務外包、現代供應鏈和物流，它還是作為本地產業為基礎的一種延伸和擴展配套。上海不同，它的區位交通優勢，可以將物流作為一個單獨的產業，甚至可以不依附于制造業。

輸出經驗

經濟觀察報：很多人到蘇州來，都有一個很明顯的感覺，市區比較古舊，工業園區則非常漂亮，有人就說是不是政策太過傾斜，導致區域發展不平衡？

楊知評：這個說法是不準確的。首先，園區本身是蘇州的一塊，不是對立的。

說到底，所有的這些優惠政策，中央對園區的先行先試，就是對蘇州的支持。所以西有高新區，東有工業園區，這兩個都是蘇州的引擎。至于老城區跟我們新城區，一個古蘇州一個洋蘇州，古蘇州是我們歷史文化保護的遺產，本身就是以保護為主，小街小巷、小橋流水，是它的主要形態。當然要注意一個建設、發展和保護的平衡。

但作為蘇州工業園區，作為洋蘇州，它就是現代化、國際化、信息化的創新型、生態型城市，就是要大建設、高強度地投入，有現代化的風貌。

不是把舊的破壞以后去建新的，而是保留古的，在新的地方發展新的。我認為這是蘇州一個比較好的發展特點。

經濟觀察報：有種說法是，蘇州工業園區的政策資源太好，把當地其他園區的企業都吸引過去。

楊知評：這是一個偽命題。就是沒有園區，其他還有100多個國家級開發區，上千家省級、市級、縣級的開發區，大家都有競爭，都有服務、效率各方面資源的競爭。

我們占到蘇州市整個外商投資的20%多一點，這樣一個程度是談不上我們把別人的飯碗搶的問題。以前一直議論很多，但是它都沒有看到蘇州就有5個國家級開發區，12個省級開發區。沒有園區，它還有十幾個競爭者。

經濟觀察報：溫家寶總理不久前到蘇州工業園區，鼓勵輸出園區發展經驗，現在園區也在幫助像南通、宿遷的一些地方做開發，我們在這方面的思路是怎么樣的？

楊知評：區域總是有一些發展的瓶頸，作為園區過去這么多年發展，固然都是要進一步做強做大，還有就是到外部尋求新的資源，就像新加坡當初為什么要中國來發展一樣。這個做完了以后，國家就希望把你的經驗，能夠輻射到一些周邊區域。所以走出去既是園區自身的要求，也是設立園區的初衷。

我相信各個地方都有它具體的實際情況和不同的需求。園區建設中有一些基本的理念，也許可以借鑒。但是做法上要結合實際做一些調整。另外，應該說各個地方的經驗也很多，我們同時也在向他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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