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向東 經濟觀察報：鐵礦石目前究竟是否已經被金融化？

戴國慶：對于“金融化”的定義，目前分歧倒不大。大家基本同意，“金融化”是指礦石價格形成是否有獨立于礦石實際供求的金融資本參與。討論礦石價格是否“金融化”，集中在金融資本是否會參與鐵礦石未來價格的形成。鑒于目前鐵礦石交易的巨大規模及其量價比相對較低的特點，產業外金融資本靠囤積居奇、操縱現貨市場價格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而中國市場現貨價又是季度定價的基準，因此，說中國鐵礦石市場目前尚未“金融化”應該是符合實際的。

國外某些金融機構（交易所和投資銀行）最近陸續推出了對鐵礦石未來價格的套期交易，但這種交易主要是為特定客戶提供對沖價格風險的套期保值服務。

劉海民：現在按照指數定價，有一些進行現貨投機炒作的，我覺得這還算不上金融化，它沒有一個比較固定的活躍的交易市場。比如中間商，它做的是實物的交割。而金融化，則意味著一些金融資本進來，有一個固定的場所，可以很方便地進行交易。

僅就指數定價本身，我認為這個還不能說是鐵礦石已經被金融化了?，F在從蔬菜到大宗產品，很多都有價格指數，但我們并不能因此說這些商品被金融化了。當然，目前鐵礦石產品隨著指數工具的出現，我們可以說它是在朝著金融化的方向走，還處在一個漸進階段。

徐向春：我們現在可以說鐵礦石已經被金融化了，只是現在鐵礦石本身還沒有完全成為金融產品。對眾多金融資本來說，中國的大量需求會讓他們有動力推動鐵礦石金融化。

這從礦山公司最近幾年在定價方面的變化可以看出來，三大礦山急于推動更為靈活的接近現貨的定價機制。也許對于鐵礦石金融化，鋼廠和礦山公司都不愿意看到，但現在的鐵礦石漲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是暴利行業了，必然吸引非常多的投資進入。再加上礦山公司背后的金融力量，資本逐利的本能會驅動他們將鐵礦石推向金融化。這個趨勢已經不可避免。

經濟觀察報：鐵礦石作為一種大宗商品，其定價機制發展到何種程度才能稱得上是真正金融化？

戴國慶：一個最主要的檢驗標準是：參與該項交易的買方和賣方中，純粹為投機牟取利潤的金融客戶（“投機客戶”）與真正出于實盤交易目的客商（套期保值客戶）數量的比例，以及總交易量、最高持倉量與最后實盤交割量的比例。在被公認為已經“金融化”了的大宗商品交易中，上兩項指標中，投機客戶及其所占交易額的比重都極大。而套期保值客戶和其最后實盤成交的量則極?。ń^大多數都在5%以下，許多甚至低于1%）。

現在已經有的鐵礦石遠期交易，就其交易量來說，遠不能和世界鐵礦石現貨交易量相比。

劉海民：鐵礦石金融化是一個大趨勢。隨著市場波動，市場價比長協價低的時候，買方就違約了。從歷史來看，長協已經不適合整個鐵礦石市場的發展形勢。所以未來可能會出現的趨勢是，鐵礦石實現現貨化甚至出現期貨產品。

徐向春：金融產品在鐵礦石方面出現需要兩個條件，一個是市場交易模式，大部分以現貨交易，定價機制變成以現貨為主流，這是基本條件，這樣才有炒作和套利空間。其次，要有指數、期貨交易所等適合金融衍生品出現的工具。

現在，指數和交易所等工具和平臺已經都有了，一些國內的貿易商和機構已經開始參與，國內的指數也在編制和摸索。問題在于鐵礦石何時能夠實現現貨市場？我認為如果鐵礦石未來幾年的供需狀況不發生明顯改善，價格一直處于高位甚至繼續走高，那么礦山公司是很愿意將眼下的季度定價推向現貨市場的。

經濟觀察報：如何看待鐵礦石價格指數化？指數與金融化到底是什么關系？

戴國慶：目前被鐵礦石三巨頭采用的長協礦季度/月度價的基礎數據，是以國外三家鋼鐵信息服務機構發布的普氏指數，SBB的TSI指數和MB的MBIO指數為基準，可能也是所謂鐵礦石價格“指數化”的依據之一。

目前中國進口鐵礦石，已沒有可能回到年度定價，同時鐵礦石現貨交易（包括地礦粉和進口礦現貨價）根本不可能取消。綜合來看，我認為一到三年內進口鐵礦石不會全部改為現貨交易，季度價改為月度定價的可能也不是很大，采用在中國現貨價基礎上制定季度價的模式很可能繼續。

應該說目前的指數定價機制改進的空間相當大。無論是中國現貨礦價格采樣的樣本、規模、準確性，采用哪家指數（包括采用中國中立第三方的指數的可能性），還是從現貨到季度定價的轉換系數，運價的折算，具體品種的質量差價升貼水，都大有探討余地。

劉海民：現在焦炭及一些鋼材品種都已經有期貨了，也就是說對于鋼廠來說上下游已經都出現了期貨產品。鐵礦石期貨的出現需要對鐵礦石產品本身有一個標準化的指標，指數的出現意味著這個指標已經有了。

徐向春：指數化是被礦山公司用來作為定價依據的工具，這也是他們改變傳統的鐵礦石定價模式的初衷?，F在，鐵礦石過渡到指數化是一個不能回避的現實，而指數本身作為一種工具，也為下一步的金融化提供了條件。

經濟觀察報：金融資本對鐵礦石的滲透對中國鋼鐵行業意味著什么？

戴國慶：總體來看，真正的“金融化”對鐵礦石遠期價格的形成應該是利大于弊。隨著世界各國對金融衍生品交易的監管更加嚴格，更加到位。鐵礦石假如在中國推出期貨交易，其受到金融資本不當操縱的可能性比過去應該更低，而不是更高。

劉海民：目前大部分大宗產品都已經采用了金融化的定價模式，這說明它的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固然金融工具會產生一定的炒作，加劇價格波動，但其還是有一定的有利作用。比如，它可以更好地發現價格，無論是供方還是需方，金融化都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可以鎖定未來價格的工具。我們的企業和相關部門，對金融化應該看得更長遠些。

徐向春：中國的鋼廠利潤率一直較低。而且鋼廠本身規避風險能力比較低，金融化后，鋼廠面臨的不利局面會更大。

經濟觀察報：中國鋼鐵行業應該如何應對鐵礦石價格形成機制的指數化和金融化趨勢？

戴國慶：討論礦石價格的“金融化”，意味著我們開始承認中國鐵礦石市場現貨價的形成有其正當理由，必須予以重視；也說明我們已經同意長協礦價格應該和現貨價建立合理緊密關系，并放棄了依靠談判維持較高折扣的長協礦價格的幻想。這說明我們對于目前鐵礦石價格形成和應對措施的認識有了巨大的進步，其方向無疑是正確的。

我們并不認為鐵礦石期貨交易會很快推出。但鑒于中國鐵礦石現貨交易目前的巨大規模，也是為了爭得在我們看來更合理的價格形成機制，現在就開始啟動，積極探討鐵礦石在中國進行期貨交易的可行性是應該鼓勵并積極促進的。

劉海民：如果未來有礦石期貨的話，對鋼廠的正面意義還是很多的。當然金融產品本身有自己的特點，風險也比較大，我們不應該單純去參與炒作，而是將其作為一種保值和鎖定價格的手段。但同時，金融化對鋼廠造成的不利影響也在這些方面，它是一把雙刃劍，就看你怎么用了。

徐向春：事實上，我們不僅是要在鐵礦石定價機制上爭取話語權，更應該在金融市場上爭取議價權。我們的鋼廠應該培養熟悉金融市場的人才；政府應該支持相關國內金融機構研究我國的價格指數模式，并研究相應的對沖機制，為企業化解風險。我們甚至可以考慮，推出我們自己的鐵礦石指數，在定價時，采用我們自己的價格指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