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的假條和簡歷

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自5月全球疫情爆發之后，人們的注意力逐漸從H1N1流感上轉移開來。殊不知兩個月之內，英國的確診人數激增至近6000人，衛生主管部門緊張之余只好下令，有疑似癥狀的病患只需致電全民醫療保健系統（NHS）流感熱線電話，或者直接上甲型流感自診網站，便能獲取一個療程的抗病毒藥物。換句話說，就是不需要任何醫生的證明，就可以獲得政府規定的7天自我隔離期——也就是一周假期。而自診網站和熱線電話啟動的第一周便配發了15萬份達菲 （Tamiflu），有證據顯示，領取者中只有大約25%的人真正患有甲型H1N1流感。

果然，雇主們收到了比以往多出數倍的病假條，那75%冒領達菲的“病患”中大概就有這些病假條的始作俑者。而體貼的就業與退休保障部 （DepartmentforWorkandPen－sions）也想有所作為，他們在考慮要將7天隔離期延長到14天。這無疑是一個更加不妙的信號，加上越來越冷的天氣，預計未來的缺勤率將由目前的9%上升到12%。最新公布的數據讓中小企業的雇主們心生寒意——英國員工每年平均請7.4天病假，給經濟帶來173億英鎊的損失。雇主們結成統一戰線，消滅謊言的時刻到了。

通過向衛生部門申訴改變現有規定和聯合診所復核生病的員工，雇主們或許能找出虛假的 “疑似病例”到底是誰，并把他們從各個度假地召回到辦公室的格子間里來重新開工。但是所有參與過工作的人都明白，請假不過只是職場謊言中的一小部分。從進入職場的第一步開始，格子間里的甲乙丙丁各路神仙，有誰敢發誓自己從未撒過謊。

同樣是在英國，調查機構認為大學生簡歷的可信度持續下降，尤其在經濟危機到來時——有接近三分之一的簡歷造假。有趣的是，我們從詳細的調查報告中可以看出，簡歷造假的程度與就業中某些群體的弱勢程度成正比。排名靠后的學校造假程度越高人數越多，女性簡歷的水分也明顯高過男性。除去篡改成績，更多的謊言來自于無中生有和避重就輕——增加未親身經歷過的實習經驗，隱去曾因患憂郁癥或有暴力傾向而休學的事實。

除了應屆畢業生之外，其他求職者的誠信度也在下降。有媒體指出，2008年熱播的BBC《TheApprentice》（學徒）節目優勝者李·麥奎因（LeeMcQueen）的簡歷有虛報的成分，將自己在名校求學的時間延長了五倍。事后他的辯解是，這只是在列出履歷中的重點，而不是謊報。面對媒體質詢時，他顯得力不從心。

書面提交的報告中更容易“心安理得”的暗藏謊言。人們往往會顧及到自己在交談中撒謊時尷尬的神情和僵硬的肢體動作而放棄撒謊——更擔心被當面戳穿時無法辯解的困窘。就像9月底回歸的美劇 《Lietome》中所表現的那樣，當微表情專家Lightman博士出現時，被調查的人們往往保持沉默閉口不談，甚至連聳肩撇嘴這樣的小動作也謹慎起來。而請假條和簡歷就方便多了，通過電子郵件傳送到老板的電腦里，看到的是經過精心整理后思路清晰的信息，它摒除了人類特有的直覺判斷，消解了本來會藏在情緒中的緊張與畏懼，看起來似乎安全多了。

心理學家研究的結果卻恰恰相反。他們認為，雖然電子郵件說謊容易很多，但因為會留下撒謊的證據，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辦公室里的謊言一半以上仍然是口頭表達出來的。這不由得再次證明為什么《Lietome》的收視會一路長紅。

劇集中精確的“表情”測謊方法是根據現實中科學理論的研究而來，但仍是第一次用生動形象的方式教授給普羅大眾。劇迷收集了所有使用過的“破譯”辦法，制作成視頻集錦和文字記錄發布在網絡上共享，接下來人們要做的，就是對照著這份仍然不停在補充的測謊密碼，去生活中把騙子們一個一個揪出來。

據報道稱，美國觀眾早在2009年初就來了一次崩潰的大考驗，戀人、夫妻、同事、朋友、老師與學生、上司與下屬……只要是存在任何一點對立關系的人群，紛紛效仿 《Lietome》中的測謊大法，眉毛上揚、嘴角微撇、眼瞼收縮、鼻翼擴張……幾乎所有的面部動作和肢體語言都被冠以真實情緒流露的證據，情人節時甚至出現了情侶間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看對方的窘狀。倘若所有的老板都學會了這套辦法，員工們的日子顯然要痛苦多了。

然而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當你真的決定使用這張測謊密碼時，會發現生活即將露出殘酷的令人無法忍受的嘴臉?！叭绻麤]有欺騙和誤導，”紐約的哲學家和教育學家戴維·尼伯格說，“我們的生活、我們與周遭人的相互關系將完全無法想象?！?

謊言是社會生活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工作中，禮節性的欺騙已經成為交際的基本手段之一。你很難想象該如何對正為業績下降郁悶不已的上司說出她丈夫外遇的實情，也不能夠對剛剛燙了頭發置了新裝卻無法遮蓋眼角皺紋和腰間贅肉的同事說出“看起來有40歲”這樣的實話。說謊的原因調查中，居榜首的也正是“避免對方生氣或避免發生錯誤”“工作環境的壓力太大”等。

文化批評家們一直聲稱，現代社會業已進入“后誠實時代”，然而面對三分之一造假的簡歷，盡管人力資源通過調查報告明白了這一事實，他們并不能夠拒絕所有的簡歷，而只是去判斷哪些謊言可以原諒，哪些謊言必須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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