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到現在為止，這場以香港娛樂圈為震中，波及整個中國的“艷照門”事件似乎已經可以勉強畫上一個句號，要不是北京有關司法部門出臺了一個規定，似乎大家的注意力就要轉移到別處去了。確實，如果脫離中國人孜孜不倦的泛道德化譴責傾向，和諸位年輕美麗多金當事人的身份，一個男人和幾個異性在自愿的情況下進行性行為，并拍了一些自娛自樂的照片，然后一不小心把照片丟了，這確實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看看人家美國，在2003年8月，帕麗斯·希爾頓那盤由前男友瑞克·所羅門曝光的性愛錄像帶在美國互聯網上興風作浪的時候，她面對英國衛報記者，信誓旦旦地宣稱“我的父母也覺得我沒做錯，在做愛時對著鏡子拿自己做主角拍一段錄像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是件人人都會干的事兒?！边@還不算，“周六晚間脫口秀”居然把希爾頓全家請上了節目，雖然主持人吉米·福隆已經同意不在談話節目中詢問任何關于錄像帶的問題，但福隆仍然毫不顧及地講了一大堆諸如“進入希爾頓（飯店）是否很不容易”云云充斥雙關語的色情笑話，但凱西夫婦聽之若素，現場觀眾和電視機前的美國人也不過是哄堂大笑，頻頻頷首而已，也沒有人跳出來要讓這個浪蕩公主退出好萊塢，或者聯名拒買她旗下的希爾頓品牌香水和手袋什么的。

不過，當然有人可以，而且有權力跳出來對當事人進行譴責，但絕對不是網友和那些懷著脆弱小心靈的粉絲。鳳凰衛視節目主持人梁文道說的好：“假如有人偷來別人的提包，發現里頭有本日記，然后拿去給朋友甚至朋友的朋友傳閱，這樣做對不對呢？”很顯然，第一個人是偷竊，其他人則侵犯了他人的私隱。即便從道德角度來說，網友的憤怒也沒道理：明星從來不是，也不應該是青少年的道德楷模，這邊上不是還有家長和全國上下那么多德育工作者嗎？有權力出來譴責的想來只能是在明星身上下了血本的娛樂企業。

1990年，CK和模特喬斯·博蘭簽訂了為期3年，報酬為100萬美元的商業合同，合同中規定博斯必須“按照品牌要求，保持體重、發式以及其他所有身體外表的特點?！备匾氖恰吧罘绞奖仨毲‘敺从矯K產品的高標準和尊嚴，不能以任何方式損害、減低此商標的聲譽?！比绻眠@個邏輯來套“艷照門”事件，鐘欣桐顯然違反了她和英皇公司之間市場契約關系的隱含條件：即在工作之外，她和蔡卓妍也必須保持那種乖乖鄰家妹妹的“無害健康性感”狀態，眾所周知，Twins在電影里甚至連吻戲都沒有，唱的情歌也是那種類似刷牙歌調調，主題是太陽公公蘑菇娃娃式的青少年“DoggyLove”，斷然不會像胡楊林那樣抱怨“香水有毒”。所以，阿嬌與自愿自覺親手謀殺了自己在大眾心目中玉女形象的張柏芝不同，后者所遭遇的麻煩是艷照可能引發婚姻危機，而前者在艷照暴露后面臨的麻煩更為嚴重，除了在《梅蘭芳》里被刪除的戲份，那句“很傻很天真”在感覺被愚弄的公眾聽起來，越發不堪——因為支持它成立的意識形態基礎已經蕩然無存。不過粉絲和觀照者在憤怒之余，也要捫心自問一下，事件發生后，自己在道德上是提升了？還是墮落了？《金瓶梅》的序言里有一段話：“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古人如此有眼光，進一步壓榨出今天我們衣服下的“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