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陽下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郭娟 4月24日,英國泰特美術館館藏透納繪畫珍品展將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泰特美術館的策展人IanWarrell先生在英國文教處和中國的媒體見面,并介紹英國18世紀風景畫家威廉·透納的繪畫藝術。這是泰特美術館透納的館藏作品首次來到中國。
“希望笑里藏刀,
酋長的安全和母親的榮耀
都交于征服者似軟實辣的手上;
西方海浪上方,一輪血紅的太陽
在日漸濃密的霧霾中
散發暴風雨臨近的信號,
太陽消失,兆頭不祥?!?
——威廉·透納
(WiliamTurner),1817
《迦太基帝國的衰落》這幅畫的完整原名由51個英文單詞構成:《迦太基帝國的衰落——羅馬下定決心要顛覆其死敵,開出的條件,迦太基若不答應,便必須開戰;如果答應,便是滅亡:這些疲憊無力而熱望和平的迦太基人終于同意連武器和孩子都不要了?!吠ね讣{的這幅畫1817年在英國皇家美術學院展出時,他又附上了這首出自本人之手的詩,進一步闡明主題,雖然描繪的是羅馬和古迦太基之間持續了近120年的戰爭——公元前146年,羅馬人占領了這座城市,燒殺擄掠,迦太基帝國隕落,但透納的畫更著重于展現帝國精神的死亡而非城市的實際毀滅:金碧輝煌的建筑完好無損,地面上雜亂無章的物品則暗示著廢墟和聽天由命,而落日更加強了這樣的印象,其象征意義便是墜落、完結。那一時期的透納有意識地借古喻今,把漫長歷史中的篇章和他所生活的時代相比照,《迦太基帝國的衰落》暗指的正是在進行中的英法之爭和大英帝國的式微。
英國泰特美術館的IanWarrell先生說,透納不一定是個一等一的詩人,但是作為藝術家,他一樣有著詩人的敏感。這已經不是透納第一次把自己的詩和畫一起展出,1812年皇家美術學院展出的《暴風雪:漢尼拔和他的軍隊翻越阿爾卑斯山》中他第一次從自己不完整的詩作《希望的謬誤》中抽出了幾行。這些詩句增加了畫的文學和歷史成分。在透納的時代,畫家在展覽的圖錄中引用著名詩句的例子并不少見,IanWarrell說透納就十分欣賞彌爾頓、拜倫、雪萊、濟慈等詩人的詩句。而他1832年展出的《哈洛德的朝圣》則幾乎可以視作是對詩人拜倫的詩作《恰爾德·哈洛德》的形象化,隨后展出的6幅油畫作品也均附有引自該詩的句子。而透納對于歷史素材的探尋也符合當時的風尚,彼時風景畫比起歷史畫和肖像畫來被認為太過甜美輕快,不夠莊重。但透納終究是位以風景為主體的畫家,“歷史”也往往是以一個凝固在畫面上的景象展開,在《暴風雪:漢尼拔和他的軍隊翻越阿爾卑斯山》里,盤旋上升的暴風雪迷霧中一再出現騎兵和步兵的身影,但被模糊處理,這既表現著一場大戰,同時也形成了一個氣勢磅礴的大場景?;煦鐜淼牟淮_定感是畫作中崇高感的來源,提升了自然的道德附加意義,添入情感的體驗。
透納熱愛那些經典作品中體現出的古典精神,也對周遭正在發生的變化十分敏感,并且將其體現在了作品中。最為淺顯易見的,在他的一些描繪海上風景的畫作里就可以看到當時剛剛出現的新發明蒸汽船。在1809年展出的作品《格林尼治公園遠眺倫敦》里也已經附有了 “它黑色的面紗彌漫天空,遮蔽了你的美,和你的形”這樣的詩句,所敘述和描繪的恰是彌漫在倫敦上空的煤塵——工業時代城市形態的前兆,詩中寫道,“泰晤士河倒映著擁擠的帆,到處是商業的操持與忙碌的勞工?!?
未公開的前行
威廉·透納,英國18世紀風景畫家,1775年出生于倫敦的科芬花園地區,父親是位理發師,母親則因為精神問題早早去世,家境貧寒。透納少年成材,24歲時就已經當選為皇家美術學院候補會員,27歲正式成為最年輕的會員。他的《自畫像》便創作于這一時期,這幅畫出現在他的眾多畫作中顯得頗為奇異,首先透納的作品大多是以風景為主,極少肖像,其次他本人個子矮小,相貌不佳,素來不愛讓人畫像。IanWarrell說這很可能是他在進入皇家藝術學院時為把自己 “推向世界”而作,那時他已經頗具名氣。畫中透納眉目清秀,衣著時髦,發型則被很多人認為是出自他的理發師父親之手。不僅畫像罕見,他的生平也很少被人書寫——歸根結底透納的生平并沒有太多奇特之處,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的時間幾乎全部用在了工作上,哪怕是旅行的經歷,也變成了隨后創作的靈感和素材。他有過情婦,有兩個非婚生的女兒,在那個年代的道德要求下這算不上什么驚人的新聞,只是隨著維多利亞時代到來后,人們才對他的私人生活有所微詞。而透納的性格也并不討喜,朋友甚少,不太熱衷社交活動。
其實在《自畫像》之前,透納已經在皇家美術學院的年展上展出過作品,但只是些水彩畫,在那個年代,油畫具有權威地位,似乎一位畫家沒有代表性的油畫作品便不可被嚴肅對待,透納覺得自己必須拿出一幅更具雄心的油畫作品來,最早參與了皇家美術學院展覽的油畫就是1796年的《海上漁夫》。但他也并沒有放棄對水彩的感情,在后期更具“實驗”精神的畫作里,水彩畫對他的影響被他帶入了油畫創作中,使得他油畫的面貌發生改變。透納熱愛17世紀的經典作品,亦不避諱自己從法國畫家尼古拉斯·普桑和意大利畫家克勞德·洛蘭那里學來的風格,在《迦太基帝國的衰落》這幅油畫里,透納集中而又強烈地表達了他對克勞德的崇敬。而普桑被稱作“畫家中的畫家”,他在古代音樂的“調式”里找到了色彩變化節奏的參照。透納亦熱愛提香,作為16世紀威尼斯畫派的領軍人物的提香被公認為色彩大師。色彩的應用對透納來說異常重要,這在他后期的作品中體現得尤為突出。
長達20年的英法之爭休戰,1802年,透納才得以第一次遠行,之前他像是被困在了小小的英倫三島上,畫中表現的也大多是英國的風物。他去了巴黎,參觀了盧浮宮的收藏,拿破侖從歐洲各國掠來的藝術品使得巴黎成為歐洲藝術家們前去“朝圣”的所在。透納沒有止步于法國,他到了阿爾卑斯山,去了歐洲南部,阿爾卑斯山留給他的印象被他擱置了十年后才提起畫筆加以表現。1819年的意大利之行是透納的一段重要經歷,它對一個英國藝術家來說是誘惑的,威尼斯、佛羅倫薩……意大利的自然風光之美和藝術傳統之豐厚都不容動搖地根植在藝術家心里,而我們也發現,在真正成行之前,透納就已經讀過拜倫的《恰爾德·哈洛德》,摘抄過厄斯塔斯神父1813年的《意大利之游》片段,心里裝著他的意大利。他的《哈洛德的朝圣》如同在拜倫的牽引下重游意大利,拜倫的詩過濾了他的記憶,把光和色留給視網膜的印記變作筆觸和色彩的實踐。
“……很藍的海畫成紫色,太陽下一種來自太陽的更藍的暖水汽襯托出橄欖樹影子之暗,而樹葉的光或整體在影子中是中安靜的灰色。美麗的深綠色仍然溫暖,中間的樹因為距離一部分變得帶藍色,溝渠帶紅色,前景光影子中呈灰色?!边@是透納曾經記錄下的一段自己對意大利的光和色的印象。
1820年代,透納的創作出現了戲劇性的轉變,一則來自意大利的色和光給他的啟示,另一方面,IanWarrell說,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繪畫材料的發展,比如那些明亮的紅色和黃色的應用。在19世紀的頭三十年里,出現了數量眾多的各種新顏料,這是化學工業迅速發展的直接結果,顏色鮮艷而且穩定的顏料唾手可得。
雖然透納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的地位已經十分穩固,而在他職業生涯的早期,熱心支持藝術家的埃格雷蒙德勛爵就已經成為了他的重要收藏家。透納的經濟自由,聲名也在上升。但在1842年的《暴風雪——汽船駛離港口》出現在公眾面前時,還是有評論家刻薄地稱之為“奶油、巧克力、蛋黃或葡萄干”做成的畫。此時的透納已經對光和色有了獨特的理解,以1845年的《諾勒姆的日出》為例,他開始嘗試抓住最終凝固在畫布上的風景在那一刻帶給他的“印象”和“氛圍”,而不僅僅是“造型”和“肌理”,這種觀看和再現方式被19世紀后期印象派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有評論認為印象派從透納的后期畫作中得到了啟發。透納后期的很多作品并未公之于眾,大批后期作品直到1906年才首次展出。他的實驗是未公開的,“秘密”進行的?!霸谕讣{的最后發展階段,他的畫與其說是他看到的物體,還不如說是物體周圍變化的光線?!庇性u論說。1984年,以透納名字命名的透納獎 (TurnerPrize)設立,獲獎的多為前衛和充滿爭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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