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伊薩/文 帶兩個臺灣來的朋友去吃日本菜，聽說這家店食物新鮮美味，但環境就不能太計較，因為“又小又破”。被笑容可掬的店員迎進門，我有點吃驚，兩個臺灣人索性叫起來，“這叫又小又破？！”

除了一張桌子，所有的座位圍繞木制吧臺，然而吧臺位很寬敞，現場料理師傅和客人之間有大片的區域，擺滿從農場蔬菜到海鮮的生鮮食材，干凈明亮悅目。

對于很多中國人來說，沒有包房和豪華裝修，大概就算“又小又破”了。然而吃過東京或大阪那種開在深巷的小館，滿屋黑鴉鴉的人頭，你恐慌的以為沒有位子了，侍者卻變魔術一樣把你塞進一個空隙里，接著隔著人頭飛來一杯茶和兩張破紙的菜單，我們對“又小又破”的標準當然大大提升。

全世界最不愿意花錢在裝修上的大概就是日本餐廳了，所以你走進一家小小的，沒有什么裝修和情調的日本館子，千萬別掉以輕心，這里可能只是吃碗拉面或泡飯的地方，也可能端出來上十道從鮮鮑刺身到甲魚湯到時令甜品的美味大餐，以及市面上難找的清酒，絕不是松竹梅那種大路貨，讓你不知不覺吃掉七八百元還大呼過癮值得。

有許多日本老板，那些把錢都拿去買好食材，而不舍得在裝修啊租金啊上面多花錢的餐廳，惠及的不正是顧客我們？

上海有家法國小館，主廚是日本人，雖然開了沒有多久，因為桌椅都買的便宜二手貨，地磚也是老套的黑白方格，一開張就像已經開了很多年了，有股宜人的舊日氣息。

其實每個城市都有小館文化，初衷無非是沒有多少錢，賣點拿手的試試，紅了以后也覺得這樣挺好，沒有必要做大做強。像杭州的一些小館，被嚴重地傳奇化了，好像苦苦排隊等位，再被老板——打扮如黑社會的黑面中年男人或一臉不耐煩的阿姨——賜以兩個大白眼，就無比滿足，實在有點無聊。小館之美正在于其樸素，心機太重就惹厭了。

最近特別想說說小館，以及夸夸日本人，是因為近來餐飲界有股趨勢，似乎也是杭州餐廳帶起來的，就是裝潢華美，食物廉宜，讓一眾食客，尤其是年輕人請客聚會大感體面。因為這種在貌似人均要上百元的豪華餐廳實際只吃了人均50元不到的落差，餐廳就紅得一位難求。這是一種和小館截然相反的態度，花錢在體面和裝修，而不是食物本身。因為毫無疑問，餐廳能制造這般奇跡，是因為使用便宜的食材，不過是擺盤講究點的家常菜，吃不到什么好東西的。

這當然也無可非議，鑒于今時今日，餐廳承擔了越來越復雜的社會功能，談生意、娛樂、戀愛、裝13……食物退居越來越次要的地位。城中那些熱門餐廳，十有八九是其他地方可圈可點，食物卻只是不難吃而已。那種不識時務的、把食物本身看得太重的餐廳，倒是岌岌可危。上海的梧桐不是剛剛倒閉了，以后只能指望去臺北吃了。直到倒閉，這家餐廳的出品都無可挑剔。所以開小館的好處是，因為租金啊裝修啊成本低，可以任性一點地專注在食物上。

如無意外，今年我決定只吃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