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網 張磊柱/文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
這句話用在4月1日橫空出世的雄安新區身上,是最恰當不過的。“千年大計,國家大事”,不是事后解讀,而是出自國社通稿,無疑來自最高層的鼎定之論。一時間,石破天驚,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一石激起千層浪。稍具一點時政知識的人都知道,這個被譽為“銜著金鑰匙出生”的國家級新區大有來頭。雖然官方用與深圳特區、浦東新區相提并論的敘事語氣來形容雄安新區,但頗具不同的是,深圳特區當年是“摸著石頭過河”,乃至于要“殺開一條血路”,浦東新區也同樣經過“實踐的檢驗”方才水到渠成。而這一次,雄安新區一反往日的低調,直接上來就明定其“具有全國意義”。
高調亮相,是因為有這個底氣,有這個自信。
讓我們展開地圖,看看“具有全國意義”的底氣和自信從何而來?
知乎?
在地圖上,雄安新區與北京、天津恰成等邊三角形,各自相距100-120公里。在這個舉世矚目的“金三角”中,有理由期待這里將要發生讓世人驚艷的嬗變。
人們從不足1500字的新華社通稿中,解讀雄安新區的定位首先聚焦在“非首都功能集中疏解承載地”上。按照這個定位,雄安新區首先要承載起非首都功能集中疏解的任務,按照“起步區100平方公里”的規劃,起步區將主要承載起這一功能。從區域位置看,這個區域將與北京、天津構成三足鼎立的猗角之勢,共同支撐起一個世界級的城市群。從這個意義上講,雄安新區無疑是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最為重要的國家工程。
京津冀協同發展與長江經濟帶、一帶一路并稱為國家三大戰略,因此,說雄安新區具有全國意義毫不為過。
從地圖上看,建立在人煙稠密的冀中南平原之中的雄安特區,無疑將為京津冀協同發展提供具有戰略意義的支撐點,是其向南拓展的重要戰略方向,并進而使其與山東半島、黃淮平原直到長江經濟帶形成融合發展格局,可以說,在北中國的經濟版圖上投下一顆足以彌補方圓百公里沒有大型現代化都市的空白區的“棋子”,從而實現中央所提出的“區域協同發展”目標。
然而,雄安特區的“全國意義”決非僅僅在于非首都功能集中疏解地,局限于京津冀區域之一隅。
更重要的意義,在于黨中央、國務院通知中所賦予它的一系列官方定位:“建設綠色生態宜居新城區、創新驅動發展引領區、協調發展示范區、開放發展先行區”,最終成為“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的創新發展示范區”。
這“五個區”的定位,清楚地賦予了雄安新區的歷史使命??爱?ldquo;千年大計、國家大事”之任者,決非局囿于承載某一個具體的戰略任務,而在于要承擔起樹立發展新標桿、引領發展新模式的歷史重任。這個意義,不亞于當年“殺開一條血路”的經濟特區。非如是,不足以當此殊榮。
要承擔這一歷史使命,具體而言,落在最高層確定的七項重點任務上:建設綠色智慧新城、打造優美生態環境、發展高端高新產業、提供優質公共服務、構建快捷高效交通網、推進體制機制改革、擴大全方位對外開放。從具象的意義上講,這七項重點任務,已經突破當年成立深圳特區、浦東新區時主要賦予的經濟建設任務,而是統籌推進“五位一體”、協調推進“四個全面”的綜合示范區。
一言以蔽之,雄安新區將是十八大以來關于樹立和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適應把握引領經濟發展新常態、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所有理論和實踐創新的集大成者。
在中國道路、中國崛起成為世界性事件的時代,所有在中國具有頂層意義的“國家大事”,都具有世界意義。了解這一點,便不難理解為什么建設雄安新區要“堅持世界眼光、國際標準、中國特色、高點定位”。肩負重任的雄安新區,將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新理論與實踐創新成果的“試驗田”,以向世界展示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建設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示范區。
行乎?
“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1958年4月毛主席的一句經典名言,用來概括雄安新區的獨有優勢尤為精當。
從航拍影像看,偎依在華北平原最大湖泊白洋淀周邊的雄縣、安新、容城,開發程度很低,發展空間充裕,同時一如官媒所言,“區位優勢明顯,交通便捷通暢,生態環境優良,資源環境承載能力較強”,確實具備“高起點高標準開發建設的基本條件”。那么,在這樣“一張白紙”上,要寫出“最新最美的文字”、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確實需要分清利弊,找出最佳發展路徑,選擇最佳建設方案。
開發程度低,發展空間充裕確實是有利條件,但同時也意味著白手起家、基礎薄弱,更何況雄安新區相對于深圳特區毗鄰港澳、浦區新區緊貼都市,更兼有口岸通商航運之便來說,其不利因素不言而喻。如何解決開發建設的巨大投入?如何形成投入產出比較優勢?如何形成滾動開發的可持續發展格局?這一切都沒有現成經驗可參。
如果沿用過去的政府壟斷土地市場——炒高地價——地方政府舉債+高杠桿信貸的房地產開發和“土地財政”老路,顯然后患無窮,已經被官方明確棄用。那么,只有跳脫為目前國內各大城市百試不爽的老招,真正從方法論上闖出一條行得通的新路,才能化解不利因素,擔負起“創新發展示范區”的歷史重任。
一個可以想像的選項就是,摒棄唯GDP至上的發展觀念,采用全新的發展路徑和考核體系,克服短期利益驅動,也就是官媒所言要“保持歷史耐心,尊重城市建設規律,合理把握開發節奏”。不以一時發展快慢論英雄,方能避免綁上GDP的戰車,走竭澤而漁的老路。而這個道理雖然淺顯,但若放在一個已有上百萬人口、上千億產業的建成區來說,在保增長就是保就業的現實命題面前,顯然就沒有這樣從容的政策自由度了。
另一個可以想像的選項是,雄安新區有望采用與過去迥乎不同的國土開發和規劃建設模式,對傳統的“招投掛”方式進行大膽改革,克服“政府控規+開發商開發”的粗放開發模式帶來的弊端,有可能探索“政府詳規+定向開發+投入使用”一體化模式,這從河北省委書記趙克志最近表示要“把每一寸土地規劃清楚再開工”可見端倪。過去單一“招投掛”模式拉高地價、推高房價的問題有望得到醫治,而新區嚴控炒房行為、坊間盛傳未來將以公租房、廉租房為主的模式也將回歸 “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本位屬性。而“多規合一”、“區域管控”等新理念的落地,也將確保“一張藍圖干到底”成為現實,從而打造出“城市管理新樣板”。
這些政策和管理上的改革創新突破,其實都是“新發展理念”的具體體現,只不過過去缺乏一個擁有足夠宏大的敘事意義和實驗空間的區域來實踐和驗證而已。畢竟受制于既有發展路徑依賴和利益格局束絆,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反差中需要足夠的自信和耐心。惟如此,雄安新區才具有與深圳特區、浦東新區相提并論的“全國意義”標本價值。
至于雄安新區未來的城市和產業定位、建設規模、發展速度等等,按照“起步區面積約100平方公里、中期發展區面積約200平方公里,遠期控制區面積約2000平方公里”的“路徑圖”,以每平方公里一萬人口、十億元產值的密度計,應當在近期內具有百萬人口、千億級產值規模,足以集中疏解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等“非首都核心功能”,而如何突破產業易地搬遷的等質再造、實現提質升級進而形成更高水平的輻射帶動效應,有效解決目前北京對周邊地區的倒虹吸效應,形成協調發展的良性生態圈,則是更為緊要的命題。
而這一切,絕非雖然龐大而終歸有限的存量資源足以支撐,有賴于體制機制的深化改革創新。
這一切,在一張地域廣袤的巨幅白紙上施展,一切都有可能。
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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