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王雅潔 當包括歐盟以及中國在內的20余個國家對百草枯發出禁令之時，全球還有超過100個國家依舊在正常使用百草枯，這100多個國家里，不乏發達國家。

為何以美國、日本等國為代表的國家還對百草枯“手下留情”？這些國家又發生過多少相關的農藥傷人案例？面對農藥使用風險，這些選擇給百草枯留下生路的國家，又是如何權衡人的生命與農業發展之間的博弈？“農藥工業的發展與和農業種植模式的演變之間，在中國這二者存在著時間差，而以美國等發達國家為例，不存在這種時間差”。日前，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農業專家表示，如果有一天，中國能發展到高效集約化經營的較先進農業發展模式，百草枯監管難度便會大大降低。

集約化

上世紀40年代，有機農藥開始蓬勃發展，打破了既往農藥品種少的局面。與之相呼應的是，國外部分發達國家的農業發展亦開始向集約化的方向演變，社會轉型進度明顯加快。

從百草枯的監管角度看，集約化帶來的最直接影響是，農戶直接接觸到百草枯等農藥的概率相對較低。比如在美國，與所有農藥一樣，百草枯被明確界定為限制使用范圍的農藥，不允許一般公眾接觸，更不允許其轉換容器，放入飲料容器中。

進一步看，當時的部分發達國家農業發展步伐和農藥產業發展的步伐是同步的，種植模式的進化效果開始顯現，出現了一大批以農場主式經營的農業發展模式。

與之相較，在相同的時間節點上，部分發展中國家，例如在部分東南亞地區，農藥發展的步伐與農業規模的發展便不同步，尤其是社會轉型的進化比較慢，農民占的比例太大，工業化進程比較晚，兩種發展模式之間的時間差，導致了一種“奇特”的現象，便是農藥工業發展迅猛，農藥品種躍居全世界前列，一度非常發達，但是，其農業領域的耕種卻仍然保留著傳統且原始的個人散戶農民種植模式。

上述農業專家表示，農業發展進程較快的發達國家，在發展之初，也是以傳統原始的散戶種植模式為主，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這部分個體農民扮演的歷史角色產生了轉變，當農藥在全球大規模生產的時候，這部分個體農民已經順利走上了農場主式的大規模集約化經營。

以走“集約化”農業發展道路的美國為例，經濟觀察報從美國環境保護局官方網站獲悉，在美國農戶并不能輕易、普遍地接觸到百草枯，而是得由經過專門培訓指導的工人來完成百草枯等農藥的噴灑工作。

對于上述專門噴灑農藥的工作人員，美國環境保護局有著較為嚴格的要求。其在一項農藥噴灑工人安全計劃中表示，為了應對百草枯等農藥的風險，當地實施了多項保護專門噴灑農藥工人的計劃。這些計劃包括向專門噴灑農藥工人提供如何進入田地、如何有效保護自己等多項信息和培訓項目。

同時，美國環境保護局還對百草枯全程產業鏈進行追溯，比如風險管理過程中標簽的使用，百草枯的儲存和處置指導，以及提醒專門噴灑農藥的工人考慮農藥對公眾和環境的影響。

其中，對于百草枯農藥潛在風險管理，美國環境保護局提出了下述要求：在適當條件下減少使用率；必須工程控制，例如使用封閉系統進行混合和裝載，嚴禁百草枯與人的直接潛在接觸；裝備特定的個人防護裝備，如手套，用以保護用戶免受與產品接觸皮膚相關的風險。

其余的工人安全專項標準還包括農業工人保護標準、殺蟲劑使用認證監管、農藥經營相關標準以及經過專門的工人保護標準培訓師項目培訓，完成相關審批流程方能成為正式的農藥噴灑工作人員。

在上述農業專家看來，有些遺憾的是，截至目前，中國的農業發展模式依舊是一家一戶散戶種植，未能形成連片種植的集約化經營模式，在這種情況下，農民選擇自己噴灑農藥，一定程度上缺乏完備的農藥使用科學知識，加上經濟掣肘，即便提供經過專職培訓幫助個體散戶噴灑農藥的工作人員，這些散戶農民也不會選擇支出成本，雇傭工作人員來給自己噴藥。

求共生

沒有禁用百草枯的國家，是否發生過危害人生命的案例？

根據美國加利福尼亞中央兒童醫院的調查數據，1998　-　2009年間，發生過至少1400起因非碳酸飲料瓶，無標識瓶，杯子或玻璃杯中存儲非食品物質引起的意外中毒事件。在這1400例意外中毒事件里，一定比例的案例是意外吞食百草枯。比如樣本中出現的50例意外中毒死亡事件中，有12例來自意外從飲料容器攝取百草枯。

除了“意外攝入”，鮮見主動服食。以2000年為例，當年美國官方先后通報了兩名兒童誤服事件。其中一例為一個18個月大的男孩從他父親的園林綠化卡車上發現的瓶子中吸入了不知數量的百草枯溶液，這名男孩的父親是經過認證且有資質接觸到百草枯的專職農業工作人員。該18個月的男孩在攝入后兩小時接受多劑量活性炭處理，頭24小時內缺氧，隨后肝、腎及心肺功能相繼受損，最終于攝入百草枯后的第11天死亡。

加拿大衛生部官網上則顯示，根據加拿大衛生部官網可查詢到的2007年-2016年初的百草枯中毒事件報告匯總，中毒案例共有67例，其中包括家畜中毒、人體中毒，尚未出現高數量的自殺案例。

基于上述情況，美國對于百草枯的容器盛放監管提出嚴格要求，表示只能由經認證的容器裝載；切勿轉移到食物，飲料或任何其他容器中；為了始終保持安全，防止兒童和或其他未經授權的非專業人員接觸百草枯；切勿存放在住宅或其周圍。尤其不要用于家庭花園，學校，娛樂公園，高爾夫球場或游樂場。

在日本，對于百草枯的銷售和使用需要遵循嚴格的“農藥管理法”，建立農藥可追溯的登記制度，限制規范農藥的銷售和使用。同樣，在日本普遍推行的農業合作社承擔了農藥噴灑的大部分專項任務。

除了官方，生產企業也承擔了部分后續風險責任。以發明百草枯的英國先正達為例，該公司中國區域相關人士表示，比如在中國，該公司曾聘請全國中毒救治方面專家開展“中毒急救培訓”，并免費為基層醫生提供百草枯檢測試劑盒。目前，先正達公司還沒有在中國向患者直接提供經濟方面的幫助。

上述農業專家表示，長期以來，農業本身發展的特征決定了農藥后續的管理等事情，農業的管理水平決定了農藥的用藥水平。其實不僅是百草枯，還有其他的一些農藥，在中國市場上未能持續發揮經濟效用，原因便在于傳統種植模式的制約。

他以日本為例，目前在日本，絕大部分農場主都加入了農業合作社，服從統一監管，需要使用百草枯等農藥時，由農業合作社出面安排農藥訂單，集中采購，統一合作安排使用，零落的散戶很難有機會單獨使用百草枯。

如何讓百草枯與農業發展共生共長？

上述農業專家建議，可以先嘗試建立一個特別部門進行管理，培訓有資質的專業人員統一施藥。但是，這只是一時的辦法，根本的一點，需要撬動中國傳統種植模式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