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社論 上周，指數供應商MSCI明晟公司宣布延遲納入A股，這是三年來的第三次。正如中國證監會發言人所說，任何沒有中國A股的國際指數都是不完整的。即使如此，我們仍然應該傾聽國際投資者傳遞的信息，他們對于資金安全和市場規則的關注，也適用于國內投資者。我們確信，MSCI新興市場指數接納A股是遲早的事，如果可以將這種延遲看做中國股市難得的自省機會，對中國證券市場建設其實不無裨益。

我們正在對股市進行一場此前少有的反思。去年六七月間，杠桿上吹起的泡沫破滅，股市暴跌，市值蒸發20多萬億，陷入流動性危機，此后政府援手，雖然恐慌不再，但震蕩至今。無論是政府、學界或者市場人士，近一年來不乏反思，最近漸入高潮。不過坦率而論，截至目前的思辨還不足以成為我們所付成本的有效“對價”。

從某種程度看，甚至救市本身也很難劃上一個句號——這并非是說，今天的股市還需要“國家隊”傾力護盤。即使時隔一年，我們對所謂“國家隊”的行為固然沒有完整的概念，那些因救市而被改變的市場規則，也還沒有恢復常態。對于救市行為本身的評價，或許散見于一些官員的言論，但沒有對政策執行情況與效果進行評估的權威報告。

或許正因為如此，我們檢討了券商的貪婪、基金散戶化、上市公司內幕交易或者投資者的羊群效應，我們改善了市場交易機制，股票發行注冊制改革按下了緩進鍵，旨在提升監管有效性的體制變革也已啟動，不過我們還不能說，我們已經完成了一場“觸及靈魂”的革命。

一定要問，我們真的厘清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嗎？當我們說“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放在今日股市的語境下，我們究竟在說什么？如果不能對此有清晰確定的答案，我們該如何為救市穩妥地“善后”？救市期間很多權益之計，不乏以打破既有規則的方式應一時之急，當時雖有情可原，但時過境遷，在科學評估的基礎上或?；驐?，逐步讓市場回歸正?；咽瞧仍诿冀?。

即使一年過去，對于救市本身的爭議并沒有休止?？陀^而論，在可能的道德風險和系統性風險之間如何權衡，一向難有定論，任何決策都是相機抉擇的結果，甚至風險再來，對于救市與否我們仍會爭議。不過這也意味著，富有建設性的公開討論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一場可能傷及顏面的復盤，可以讓我們未來的決策納入法治的軌道，并接受相應的監督和問責。更何況對于救市操作諸多細節，仍有辨析的必要——沒有對監管和市場波動的深刻理解，對風險傳導機制的切實認知，我們無法制定可靠的風險預警和應對機制。

完成一場真正有含金量的反思不能缺省這樣的工作，這樣我們才有機會不踏進股市的同一條湍流。股市風險常有，市場異動乃至股災貫穿了證券市場發展史。我們既然無法消滅風險，所能做的就是秉持敬畏之心，更深刻地理解市場邏輯，厘清政府和市場、監管者和市場參與者的關系，從革新監管理念開始，為塑造理性健康的股市打下更為堅實的基礎。一方面重塑監管架構，以適應開放金融下的混業經營和創新格局；另一方面，擺正監管機構、中介、上市公司和投資者的關系，培育一個更具活力的市場體系，以強化其資源配置，價值發現和風險管理功能。果真如此，我們贏得的將是一個脫胎換骨的股市，MSCI的一時得失何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