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劉曉林 針對9月18日美國環保部對大眾、奧迪柴油車在美國存在檢測作弊行為的指控，9月20日，大眾汽車CEO文德恩做出了回應，稱“從我個人的角度，我非常抱歉，我們辜負了公眾的信任。”文德恩表示，大眾董事會非常重視此事，已經建立相關調查組，并會密切配合有關機構，完全公開公正調查此事，以修復公眾的信任。

9月18日，美國EPA（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美國環保署）和CARB（California AirResources Board，加利福尼亞州空氣資源委員會）宣布對大眾集團發起調查，要求其召回48.2萬輛車，包括2009年至2015年之間生產的柴油版車型的高爾夫、捷達、甲殼蟲以及2014-2015年之間生產的帕薩特。這被指出是幾乎過去7年內所有被銷售到美國市場的大眾柴油車型。

這些車輛被懷疑觸犯了美國Clean Air Act（清潔空氣法案）當中的兩項，這些柴油車的ECU（電子控制單元）被設置了違規的程序軟件，這些軟件能識別出汽車是否在接受美國政府的尾氣排放檢測，其結果就是在排放測試中完全達標，但在實際行駛中的排放值卻高達美國法定標準的四十倍。

這種“欺騙”手段顯然讓以排放標準嚴苛著稱的美國相關汽車管理部門極為惱怒，據稱，大眾將面臨的是每臺車37500美元、總金額高達180億美元以上的罰款。

消息傳出，大眾汽車股價在周一開盤后不久便下跌17%。有分析指出，2014年，整個大眾集團的全球營業盈利才為126.97億歐元（約合144.13億美元），盡管大眾目前賬面的自有資本是960億歐元，但180億美元（約合160億歐元）的罰款也不可避免的給大眾帶來沉重的財務負擔。

而專家分析稱，此次強制召回一旦啟動，也將產生巨額的費用。

除了罰款金額的震懾，文德恩迅速道歉的背后更多的焦慮來自美國對大眾汽車，尤其是大眾柴油車技術推廣的特殊重要性。大眾第一款柴油驅動車型Rabbit于1977年在美國推出。2007年，在經歷了在過美國市場連續4年的巨額虧損后，柴油車再次成為大眾挽救美國市場的主要戰略。當時柴油發動機在美國僅用于輕型卡車，而大眾公司期望在2009年在美售出的捷達車約有1/3是柴油車。

2013年，大眾柴油車在美國迎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成功，包括大眾品牌和奧迪品牌在內的柴油車型年度銷量第一次突破10萬輛。當年，大眾和奧迪在美國共銷售12種不同類型的清潔柴油發動機車型，包括大眾帕薩特中型轎車和全尺寸奧迪Q7 SUV。

德國大眾一度非常興奮的認為，憑借可靠、耐用、節能等優勢，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美國消費者開始接受清潔柴油車型。大眾也因此成為美國柴油科技領域的領跑者，占據柴油乘用車市場的75%。而在大眾集團在美國的總銷量中，柴油汽車所占的比率也達到24%。

柴油車之于大眾的另一重重要性在于其技術路線的競爭力上。眾所周知，歐洲是柴油車的大本營。大眾全力推廣柴油車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為了與競爭對手相比更具技術領先優勢。而目前，高效動力的清潔柴油技術也成為大眾在新能源路徑上與日美混合動力技術抗衡的籌碼之一。

2014年底，大眾汽車集團首款柴油插電式混合動力車——新一代奧迪Q7大型SUV宣布將以2016款車型名義銷售，目標市場包括歐洲和美國等。這款車被賦予了擊敗只有汽油混動車型的寶馬和奔馳的任務。

柴油車對大眾的美國戰略重要性毋庸諱言。但對美國市場而言，柴油車只占其市場容量的2%，對柴油車的關注更多的則放在了嚴格控制其排放物對空氣污染的危害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對大眾提起指控的除了美國環保署，還有在空氣污染控制力度上讓汽車企業聞風喪膽的加州空氣資源委員會。

公開資料顯示，由于歐洲柴油車的比例超過60%，因此，在排放限值方面，歐洲法規體系比美國相對寬松。2014年實施的歐Ⅵ標準，柴油車NOx（氮氧化物）限值為80mg/km，高于汽油車。美國排放法規Tier2則對汽油車和柴油車一視同仁，均要求達到43mg/km。

而在美國排放法規體系中，在清潔能源使用上領先的加州對柴油車尤為嚴苛，著名的加州LEVⅢ標準也是全球最嚴格的排放標準。不幸的是，大眾排放造假的黑幕正是在弗吉尼亞大學實驗室將和加州空氣資源委員會的合作實驗中暴露的。隨后二者聯合將此消息通報給了大眾汽車和EPA。

據此，有市場分析人士就認為，這意味著，大眾在美國的180億罰款將很難“討價還價”。大眾為何要冒著觸犯美國法律的風險從事在美國人看來“情節如此惡劣”的造假？一種分析認為，這可能與大眾近幾年一直主導削減成本有關，通過作弊而避免在車上加裝SCR尾氣催化器和尿素催化劑，可以達到削減成本的目的。

另一種分析認為，在小型柴油車中，降低氮氧化物NOx排放的技術使用將影響燃燒效率，使得油耗增加。為了以更低的油耗吸引消費者，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大眾選擇了對降低排放目標的舍棄。

此事顯然不會以文德恩的一直道歉平息。以正常的邏輯，接下來，大眾的后院——歐洲市場也將就此進行一次全面的清查。據外媒報道披露，此次大眾柴油車排放造假最初是被一位“大眾清潔空氣組織”的歐洲常務理事所發現，之后才將其疑惑延展至對排放標準更嚴格的美國市場做測試。

外電報道稱，這位理事在歐洲做測試時發現了大眾的柴油動力車在行駛中會噴射有害廢氣。然而，在實驗室中，這些車輛的排放情況良好。于是這位理事將實驗復制到了美國。而最終大眾柴油動力車上加裝的黑科技“defeat device”（欺騙性裝置）在一次次長距離（1300英里）的開放性道路試驗中露出了馬腳。

在開放性的道路測驗中，捷達超過了美國的氮氧化物排放標準的15到35倍。帕薩特為5至20倍的標準。與美國不同，在歐洲，車輛一旦通過上市前的認證，主管部門一般很少再進行在用車檢測。這也被認為是大眾的“黑匣子”沒有在歐洲被發現的主要原因。

顯然，在文德恩致歉信的背后，是大眾汽車乃至整個歐洲汽車法規都將面臨的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