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2013年收視率“破4”的電視節目名單最近在社交媒體上流傳，全年有8檔節目獲得了“某時間段里一百個樣本戶有四臺電視機在收看”的好成績，這個百分比意味著有幾千萬甚至上億的人在同時觀看。
8檔節目有年初的蛇年春晚，湖南衛視正在熱播的真人秀《爸爸去哪兒》，預料之中的幾檔音樂類節目《中國好聲音》與《我是歌手》決賽，以及廣州恒大奪冠的亞冠決賽直播。在2012年拍攝完成并獲得廣電總局許可證的506部共17703集電視劇中，只有一部《咱們結婚吧》進入了這張收視率榜單，是唯一的經由編劇、導演、演員共同創作完成的虛構類作品。
收獲收視率的同時，《咱們結婚吧》也是同期網絡播出的第一名，而社交媒體上的談論率則是檢測一部戲是否真的深入市民階層的最佳指標，它依然是遙遙領先，頻頻占據熱詞榜首。
政治正確，商業正確
一部戲的走紅實際上非常偶然。在電視劇繁榮的這些年里，由大腕名角聯手搭臺，在充足的資金下做出的作品發行得不錯，卻敗走熒屏的情況每年都有，也會發生發行時一路坎坷播出后捧紅了一批演員，比如《士兵突擊》，或者救活了一間公司，比如《潛伏》。
導演劉江好像是這種偶然里的例外。2009年《媳婦的美好時代》，2010年《黎明之前》到今年的《咱們結婚吧》，他這塊招牌在電視臺購片主任那兒屬于必須要爭搶的，業內有聞，分管購片的臺長們開會時，把《媳婦的美好時代》定為買劇的標準，簡而言之八個字，“政治正確，商業正確”，時任中央電視臺臺長因為央視沒能買下《媳婦的美好時代》而嚴肅地批評了購片部門，這也許是今年促成中央電視臺與湖南衛視罕見聯手購片，共同播出的原因之一。
劉江并不是一開始拍戲就奔著政治正確去的。早年間他拍了一部《歲月》，講的是想要做好官的主人公得先學會游戲規則方能為民辦事，主題是向善的，積極的，過程中有值得商榷的部分。“這種中間狀態可能會造成誤讀吧。審查這部戲的是章太炎的孫女，她說戲真好，但對不起，不能這樣播。”《歲月》拍完五年后才上衛視匆匆播出了一次，28集的量剪掉了5集，必然的支離破碎。
和許多轉而寫美食，寫茶，寫藝術品的曾經的時政撰稿人類似，劉江在此之后選擇做“小而美”的家庭輕喜劇，并將這種題材作為今后工作的重點。對他來說，身為手藝人，不能做手藝，或者手藝做出來大家看不到完整的屬于他自己的表達是最難接受的。
商業正確在《咱們結婚吧》中體現得非常充分了。
“7000多萬的投資，1.3億的純利”，這是同時身為該片出品人的劉江很樂意談論的話題。在這間新成立的公司里，導演劉江坐在標準尺寸的老板桌前，位置的更迭帶來狀態的變化，一切都是新的。加盟完美世界，成立完美蓬瑞，做老板，出品自己的戲，也許劉江和之前我們采訪過的導演轉為老板的張一白一樣，在這個過程里看到了自身更多的可能性，看著盈利數字上升的快感與在監視器前做場面調度的快感形式不同，回饋到個體身上的力量卻是類似的。
在這次的拍攝現場，黃海波跳舞的一場戲花了一百多萬，“我之前拍《黎明之前》，拍‘媳婦’時是打工的，制片方如果說不行，我也只能一拍大腿蹲那兒，沒有旁的辦法?，F在好了，果然被淋的那個噴泉，開一次兩萬，五星級酒店的大堂，用一天一萬，我知道他們宰我，但制片部門找不到合適的，就用了。同時壓力也大了很多，除了對我的手藝負責，我得對更多的人負責。”
商業正確帶來了一些批評，主要是植入廣告，劉江正視了這一點，他承認自己不太熟悉這一塊，沒想到會有這么大的意見，整個植入的流程他也沒有跟進。“我其實已經剪掉一些了，但后來他們（指公司負責談植入的部門）又給我加上了，說合同早就簽好了，少一次就是違約。這是只做導演時不會碰到的問題，今后會注意，量不能多，得更機智，更含蓄。”
不要放棄年輕觀眾
電視劇作為市民階層最習慣消費的文化產品之一，一直以來有固定的收視群，被簡稱為大媽群體。換言之就是中老年觀眾，或者中老年女性觀眾。很多制作者到現在也依然這樣認為，但當搜狐、愛奇藝、騰訊等視頻網站成為新的播出平臺，當小米盒子、樂視TV進入家庭，取代一部分電視天線時，從業者需要做的是重新梳理受眾，為他們嶄新的收視習慣做出相應的調整。
“只要對胃口，年輕觀眾并不會遠離電視劇。中央電視臺和湖南衛視的目標受眾的重合率不到10%，湖南衛視吸引到的大多是35歲以下的年輕觀眾。”劉江說，“《咱們結婚吧》的全網點擊率截止到12月10號就超過40億次。我們不能再認為電視劇觀眾就是大媽們了。”
對于一個題材合適、品質不錯的電視劇，網絡的播出很容易形成良性循環：會帶來議題——本身電視節目在傳播中就有為大眾設置議程的特性，古老的議論方式是飯后遛彎、晨練買菜、幼兒園接孫子時，各位大媽們交流情節，痛斥小三，熱議黃昏戀。最近兩年社交媒體提供了談論議題的平臺，花樣繁多，不管是對多元價值觀的評判還是戲謔性的二次創作，都是使議題不斷地被談論，劇中的主演們也同期占據著各種明星搜索榜單的頭條，進一步擴大傳播范圍，這些因素產生粘性，使忠實觀眾更加著迷，也吸引原本沒有關注的人群好奇圍觀。
上述的整個循環，參加討論和被吸引的大都是年輕人。“繞不過去，還是要商業正確?；ヂ摼W加入電視劇的行列中，是利益驅動的。這里頭有盈利模式，電視劇的播出產生持續熱度，產生流量，有流量就有廣告。所以網站愿意花錢買劇，推劇，現在網站購片的價格都到了單集150萬。但他們不盲目，買劇要看簽給了哪些電視臺，湖南衛視是他們最認可的，一些網站簽合同時都備注了該劇必須成功賣給兩家‘一類衛視’才會付錢。哪些是一類衛視？湖南，浙江，江蘇，上海東方。說到底，網站仍然依靠傳統渠道帶來觀眾，他們喜歡湖南，因為年輕觀眾多，更符合網站的目標受眾。那么制作方要察覺這個新特點，為未來的作品找到最好的出路。”
對年輕觀眾的重視讓劉江決定下一部戲拍中國版的《紳士的品格》，原版韓劇雖然是講大叔們的戀愛，走的卻是時尚輕喜劇的路線。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咱們結婚吧》帶給他的思考。“‘結婚’這個戲后來有一些吐槽，說節奏太慢，造成了它收視率雖然高，但美譽度有打折扣。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的理解是，《咱們結婚吧》是一輛大巴，上車的男女老少都有，但他們去往的方向不同。老人看黃昏戀，25歲以下的看戀愛，30歲以上的喜歡生孩子那段……所以老人看戀愛就覺得窮折騰，年輕人看生孩子覺得沒勁，當你認為沒有信息量的時候就會感覺節奏慢。這是我之后要注意的，韓劇中做給媽媽們看的戲有一百多集，做給小年輕看的只有16集，很有針對性。”
劉江將許多人都喜歡用的“調性”二字改成了“味道”。他說，作品通常帶有某種味道，有的是烙餅，有的是奶油蛋糕，細分市場的意思就是你將一種味道做足，做透，做到好這口的人吃得高興。“我們做中國版《紳士的品格》是針對年輕人，集數會更短，沒有家長里短。”說這話時，你能感受到，劉江像一個做慣了烙餅的人要開始做奶油蛋糕那般的興致勃勃。
（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