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羅四鴒/文 第一次知道“decaf”是在公園街教堂的休息廳中??Х扔袃煞N:Regular和Decaf。一問才知道decaf是去掉了咖啡因的咖啡,可去掉了咖啡因的咖啡還是咖啡嗎?
但實際上,Decaf是更受消費者歡迎的咖啡。這種看似悖論的現象讓我不由想到西方人眼中的中國。比如許多人會問我一個問題:你來自中國哪里?但當我回答江西,絕大多數人一臉茫然。有次,一個人神奇地掏出一張巴掌大的地圖要我指下,我拿過來一看,竟然找不到江西,整個雞肚子連成一大片。但如果你提到的城市是上海,對方就會說:外灘夜景真美!我到過金茂大廈!東方明珠的自助餐很不錯!顯然,唐人街上那華麗的中國牌坊更像是中國。
我很仔細地查尋了一下decaf的來源。根據《韋氏大字典》解釋,decaf是decaffeinated coffee的縮寫,decaf最早出現于1984年。1970年,法國哲學家波德里亞便在他的《消費社會》中指出,消費將變成一個“能指”的符號,物的消費將不再僅僅是物的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更重要的是其符號價值,而“消費的過程成為一種意義的建構,比如社會地位、身份標識、文化品位以及美學趣味的彰顯等。”可見,Decaf是現代社會的產物,并無疑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某種能指的符號,成為了某種“社會地位、身份標識、文化品位以及美學趣味的彰顯”。喝上一杯decaf,不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而是消費一種咖啡的感覺和氛圍,但這種decaf時常讓我感到尷尬。比如說,另一個常被問到的問題,你哪所大學畢業的?為了照顧“decaf消費者”,更為了避免自己被消費,我直截了當說復旦大學。但實際上,在我的人生經歷中,自考生和鄉村教師的經歷遠遠比復旦生的經歷要長,且遠遠重要得多、光榮得多。但若是要把這段經歷放在有著傲人教育背景的波士頓講訴出來,就比較危險了,因為大多數消費者喜歡的不是一杯真正的咖啡,只是想消費一杯decaf:既能滿足自己對中國的幻想,也不用擔心中國給神經帶來強烈刺激。
科學家已經證明,Decaf 咖啡其實并沒有完全去掉咖啡因,多多少少還是具有咖啡的作用,對神經產生刺激。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比起絕不喝咖啡絕不談中國的人,還是要對敢于喝decaf的消費者表示贊賞。1951年,C·萊特·米爾斯在其書《白領:美國的中產階級》中,描述了這么一群人數日益龐大、生活日漸豐裕,情感卻不斷疏離、彷徨的中產階級:“他們或受到管理者的指使,或受到科層制度本身的支配,幾乎人人都淪落為毫無生氣的個體、失去工作的價值感和創造性的掙錢機器。他們輕視政治,他們不是激進分子,不是自由派,不是保守派,不是反動分子;他們是不活動分子,他們置身事外,洗手不干了。在國家政治生活中他們也沒有什么地位。”雖然我總以為中國沒有中產階級,但從這個角度看,我卻看到一群這樣的中國中產階級,喝著或是不喝一杯decaf的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