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李明/文 在環保產業業界，一直有這樣的說法，當今的環境保護有兩個監督死角，一是在縣以下的鄉鎮，一些小企業小作坊難以被監管隊伍覆蓋，違法排污屢禁不止，另一個是央企和上市公司，這些企業如同參天大樹，在企業所在地“關系”根深蒂固，而且本身“高聳入天”，媒體曝光和環保罰單對其而言不過一陣微風，很快歸于平靜。

兩種不同的監督死角，危害都很嚴重，但后者卻是死角中死角，因為前者如果一旦曝光和舉報，當地環保部門很容易就能加以制止和取締，但是后者卻難以成行。

最近幾起環境污染事件就暴露了上述問題。比如央視《經濟半小時》不久前曝光了中國最大的鉛酸蓄電池企業、港交所上市公司天能動力在江蘇省沭陽縣的項目存在違法排污和未經環評超期試生產等問題。

央視曝光的數據驚人：天能動力沭陽項目鉛排量超過審批排放量22倍；三期工程未通過“三同時”驗收，近三年一直“超期試生產”；公司附近的地表水和土壤樣本檢測結果顯示地表水鉛含量和土壤鎘含量均超過國家相關標準規定的限值，其中一處排水口的地表水鉛含量超過限值199倍，一處樣品鎘含量為限值的100多倍。不僅如此，在天能廠區外50米的范圍內采集的四塊莊稼地的小麥樣品檢測結果顯示，小麥仁中的鉛含量超標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限量值22.85倍，小麥皮中的鉛含量是國家標準的429.5倍。

其實，在央視曝光之前，自2012年以來，已有當地群眾和多家媒體調查曝光此事，但是，一年多后，面對這樣的數據，我們不禁要問，在舉報和媒體監督之后的這些日子，是誰在進行后續的追查，為何一年過去，沒有任何一個部門或企業人士對此表示負責并向群眾道歉，所有人等來的，僅僅是一份上市公司的例行停牌公告。

該公告是天能動力在央視曝光后發布的《就媒體報導及股份價格及成交量異動的澄清公告》，公告稱“該廠房的生產并無重大違反國家環境保護規定，而且第三期項目的試生產亦一直在相關政府部門的監管下進行，符合有關規定；該廠房除了第三期項目進行試生產，第一及第二期項目正進行正式生產，集團與相關政府部門協商后同意暫時停止進行第三期項目試生產。”

這份公告的發布日期是8月5日，然而國家環保部7月31日公布了全國第二季度34個重大環境事件的處理情況，其中有一個是：天能沭陽基地廢水未經處理直接排放和鉛泥、鉛膏露天堆放，罰款30萬元，責令該公司二、三期工程停產整治，并編制環評修編報告。

這從側面反映了天能動力澄清公告的造假嫌疑。按照環保部的說法，天能沭陽基地確實存在違法排污，而且，二期和三期均被要求停產，但企業公告則稱只暫時停止了三期的試生產項目。

天能的鉛污染事件目前還在發酵，而且它也不只是唯一的“釘子戶”，還有很多的企業存在同樣的問題，像日前曝光的神華煤化工包頭分公司的煤制烯烴項目涉嫌將廢水排入黃河和包頭地區水源一級保護區，也是從去年開始就被媒體不斷曝光、環保部門屢次發文整治，然而時至今日，污染仍在繼續。

面對這種央企或上市企業的違法排污，僅靠環保部門的監督和治理，看來并不理想，這些企業有的和環保部平級，有的和地方政府關系甚密，僅僅依靠地方環保局進行監督恐難執行，最多也只能罰款了事。

其實，杜絕類似企業的污染，必須搞清楚兩個問題，一是污染危害的嚴重性，比如重金屬污染，它的污染是累積的，進入土壤的重金屬修復周期一般長達上千年，而隨小麥和蔬菜進入人體后，會將長久的存在于人體中，很難通過醫療手段全部排出，而且此時不對污染加以制止，土壤問題必然會大面積“報復”人類，屆時所有排污的相關者都將成為歷史的罪人。

二是誰能站在更高的層級，對這些央企和上市公司進行有效的監督，出現一個，杜絕一個。顯然，環保部門由于百般制約，難以勝任此事，但是誰又比環保部門更合適呢？

就目前來看，唯一的希望在于6月份公布和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解釋”傳達了兩個信號，即“嚴重污染環境”的單位或個人將在刑法框架內懲治，而且懲治的力度是“從重從高”，“解釋”還將紫金礦業污染案，澄江錦業污染案等作為環境污染犯罪典型案例進行詳解。

兩高司法解釋特別將“針對非法排放含重金屬等嚴重危害環境、損害人體健康的污染物超過國家污染物排放標準或者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根據法律授權制定的污染物排放標準三倍以上的”、“在飲用水水源一級保護區等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的”均被列為“嚴重污染環境”的行為，屬于觸犯刑法的范疇。

應該說，有了上述司法解釋，等同于執法者有了“尚方寶劍”，對于是否能夠撼動這些“污染釘子戶”，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