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報 Heloise/文 提到“咆哮二十年代”,人們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被稱為“flapper”的摩登女郎:她們從外觀上慶祝女性解放,是那個時代的美麗風景。在早期的《韋氏學院詞典》里,“flapper”被定義為“年輕女孩兒,尤其是言談舉止和談吐都較為大膽的女孩兒”。從其詞源“flap”上看,“flapper”就寓意了好折騰、不安于室。但在那個時代,這樣的稱謂是這群十幾二十歲的女孩兒樂意接受的,他們對媒體這樣說:“摩登女郎所不熱愛的所有事情,歸結為一個字,就是平庸。”但并非所有人看她們的方式都如她們自己這樣感覺良好。在一位1920年代時尚作家的描述里,“flapper”大多缺乏優美的形態和得體的舉止,因而需要“某種特定的服裝——長長的、筆直的線條來掩蓋她們的笨拙之處,”這便是服裝店宣傳的“摩登女郎服”。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flapper”開始進入大眾的視野,并在某種意義上“臭名昭著”。在一戰以前,除了為自己招攬生意的女人,女性極少出沒于在酒吧或俱樂部;抽煙也是一樁罪行,就在1904年,還有一名女性因為在第五大道點燃香煙而受到拘捕??梢韵胍?,此時對于flapper舉止的驚愕和詫異是普遍現象。“她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自行其是、成人圈子里的話題少不了她們”。幾乎所有的惡行都能跟這些時髦女郎掛上鉤:剪短發、抽煙、喝杜松子酒。她們成日穿著短裙招搖過市,在爵士酒吧里與男人打情罵俏,頻繁的更換舞伴,以“極端下流”的方式跳舞,并時常徹夜不歸。
這些被稱為flapper的摩登女郎有屬于自己的時尚偶像:她們崇拜電影明星克拉拉·鮑、路易斯·布魯克在屏幕上的衣著打扮和舉止表現;可可·香奈兒是此時最受歡迎的時尚設計師,也是另一名具代表性的“摩登女郎”。在女性解放思潮開始涌現的1926年,可可·香奈兒設計出了時尚史上最為著名的LBD——小 黑 裙 (Little Black Dress),讓人“看到了時尚的未來”?!禫OGUE》宣稱,小黑裙“將會出現在所有摩登工作女性的衣櫥里”,并將小黑裙與當年紅極一時的福特汽車作比。雖然有些時候,小黑裙也會被一些設計師,譬如保羅?波列(Paul Poiret)指責為“缺乏營養”,卻并不妨礙它成為一個時代的穿衣風格。它是如此符合女性的心理,同時象征了“現代化”。
在文學出版界,斯科特·菲茲杰拉德是此時“摩登女郎界的小說之王”。斯科特·菲茲杰拉德在小說里描寫的時髦女性生活方式,被flap-per們奉為行為準則。在1920年代初,他的第一本小說熱賣之時,菲茲杰拉德就被公認為“喜歡跳舞、調情、游手好閑、若有所思的美國年輕人的代言人。”在某種意義上,“flapper”是菲茲杰拉德的“永恒女性”,她們出現在《哲學家與摩登女郎》、《天堂的另一邊》中,也出現在《了不起的蓋茨比》里。一切正如作家自己所言:“不知是我造就了摩登女郎,還是她們造就了我。”《伯尼絲的剪頭》是一篇著名的描述摩登女郎生活方式的短篇小說,講的是一個年輕姑娘如何鼓起勇氣去理發店剪了個“傷風敗俗”的波波頭的故事;《天堂的另一邊》也是經常被談論的一部,這不僅因為其中具有“沒有哪個維多利亞時期的母親,會想到她的女兒會隨便與其他人接吻”這樣的經典段落,還因為人們想到了菲茲杰拉德的妻子澤爾達,作家口中“受人歡迎的女孩兒”,在16歲到22歲之間,“她每六個月就會與人訂一次婚。”
爵士時代的摩登女性是第一批“現代女性”。她們有血有肉,自力更生,不受家庭和社會的監控。她們出生在批量生產的時代,成長在物質豐富的都市,是處于萌芽狀態的消費文化中的一員。這種文化鼓勵欲望、反對克己,贊美享樂。在高調宣稱自己有權去約會、抽煙、喝酒、跳舞、穿衣打扮的同時,flapper成為了那個時代的IT GIRL,也成為了時尚消費文化制造的首批類型人物。藝術家、作家、廣告商、電影大亨、設計師……贊美她們的形體、品位和生活方式,將她們當作繆斯、模特與原型,并用自己的方式將她們包裝出去,讓她們成為潮流趨勢;與此同時,這些年輕的時髦女郎們也在文化權威人士的點撥與建議之中獲益——她們是這場潮流運動的制造者,也是潮流的消費者。在不經意間,爵士時代的摩登女郎與時尚文化消費的制造者一道,打造了一個奇妙的循環:大眾消費在模擬生活,生活也開始模仿大眾消費。
在與精英社會和高端消費摩肩擦踵的過程中,鮮有flapper能辨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游戲的入局者,還是在打“永恒的擦邊球”?是精英人士打造的潮流消費品,還是一無所有的平民階層?她們以時尚為實驗方式,想方設法控制自己的生活,與此同時,意識不到自己為了這“全新的自由”支付了多少:由于耽溺美好的物質,使她們不得不放棄財務自由和一定程度上的社會及政治權力;對于新式戀愛的自由異性關系的追求,讓她們失去了過往同性之間的親密關系;與傳統價值觀與倫理道德觀的決裂,令她們很難再回歸到傳統的家庭模式上來——這些問題帶來的煩惱與苦痛,將在十年、二十年之后,重新回歸到她們的生活,但在這且痛且樂的過程中,她們將一場源于臥室與閨房的革命帶入了大眾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