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華提/文 7月31日,環保部發布6月份及上半年全國重點區域和74個城市空氣質量狀況。在三大經濟帶中,京津冀空氣質量最差且污染情況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上半年污染超標天數近七成,約125天也就是4個月污染超標。石家莊的“超標天”更是達到163天,6個月中能呼吸達標天氣的日子僅有18天。
在74個城市中,今年上半年平均達標天數比例為54.8%,超標天數比例為45.2%,各城市中,邢臺、邯鄲等28個城市達標天數未過半。
上述數據包含的信息無疑是嚴峻的。它告訴我們,在全國重點區域和中國的主要城市中,那里的人們多數近半年要在有害的空氣中呼吸、生存,而在其中的28個城市中,甚至要在半年多的時間里呼吸不到達標的空氣。
環保部公布的這一信息,也可以說為爭訟紛紜了很久的北京空氣質量問題,做出了結論性的評價。
眾所周知,北京的空氣質量,一直是受國內外關注的問題。從1998年開始報告空氣質量以來,北京的藍天數每年都在增加,比如2009是285天,2010年是286天,2011年說比上半年少了4天,似乎很誠實的樣子,但很多人相信,過后還會把這4天找補回來的。
北京人基于感官經驗,很長時間里對這些數字嗤之以鼻,在微博上,提起空氣質量,總是回蕩著憤怒的聲音。后來有外國使館介入進來,發布自己監測的空氣質量數據,居然釀成了外交事件。
如今,環保部的“京津冀空氣質量最差”結論,客觀等于為北京空氣質量公案做了結案。在與公眾輿論長時間的掰手腕中,官方數字敗下陣來,常識的力量又一次彰顯。今后,北京空氣質量的真相不必再用文字游戲費盡心機地去遮掩,如何有效地治理才是擺在眼前的緊迫問題。
其實,對于空氣質量,本來并沒有去遮掩的必要。因為空氣污染成因復雜,構成綜合,并非一時一地一屆政府的責任。在同一發布會上,環保部相關負責人就表示,燃煤、機動車、工業、建筑和交通揚塵是主要的污染物排放源。從74個城市上半年空氣質量監測數據分析,我國大氣污染呈現以細顆粒物(PM2.5)、臭氧為特征的快速蔓延性、污染綜合性和影響區域性等復合型大氣污染特征。
這一結論,揭示了中國空氣污染問題的復雜性。即如重災區北京,既有自身的污染源,同時深受近鄰河北的殃及。在環保部發布的信息里,在全國十大污染城市中,河北占去7席,省會城市石家莊則高居榜首,河北省2011年的煤炭消費達3.07億噸,占京津地區的80%。所以,盡管北京近年來淘汰燃煤電廠、重工業外遷、第三產業比重已經超過50%,治理力度不可謂小,但仍然深受牽連,在劫難逃。根據專家估算,河北對北京空氣污染的“貢獻”在10%到30%之間,特殊氣象條件下尤甚。
值得警惕的是,環保部公布的數據雖然觸目驚心,但能否振聾發聵,喚起有效行動,并不能樂觀。相反,如果不能抱有正確認識,還有可能導致互相推諉、卸責。記憶猶新,早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許多政府官員就喊出了“絕不走先發展后治理”老路的漂亮口號,但事實證明,中國正在老路上狂奔。前車之鑒昭昭,此次環保部的數據能否真正警世,恐怕沒人敢樂觀。
從經濟學角度而言,環保屬于容易“搭便車”的領域,即人人都知道一件事的負效應,但人人都指望別人去改變行為,自己去享受現成的果實。過多的機動車造成尾氣排放超標,但我不會去乘公交,卻指望別人那么干而自己仍然能保持私駕的舒適;我這一屆大干快上,爭取亮麗的經濟數據,為自己晉升鋪路,至于污染,留給后任去治理好了。諸如此類,結果是人人基于理性計算的結果,導致的卻是集體的非理性。
政府的政策不可能改變人性,但能調整人們利益計算的方式。如果公交夠方便夠合算,人們就會寧愿舍私駕而乘公交;如果官員晉升靠的不是單一的GDP數字,還包括民生福利、公共服務水準,官員就不會只是兇猛地追逐經濟數據。以香港為例,公交車體系便捷發達,加之養車成本高昂,香港人乘公交出行者的比例在90%以上,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來自機動車的污染。
容易“搭便車”的地方,往往是市場失靈、需要政府發揮作用的領域。從中央政府層面,治理空氣污染認識到位,決心很大,不久前,有媒體透露,中央已計劃拿出1.7萬億,用于空氣污染治理。不過,如何有效使用這筆不菲的投入,本身仍需要周密的“頂層設計”,防止“搭便車”行為。對此,許多研究者已經指出,治理空氣污染,其實不應該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也不必然與經濟發展相矛盾,而應該與經濟轉型相結合。即如重要的“煤改氣”,就可以與發展新能源產業結合起來。這方面,政府的政策設計與引導非常重要。
總之,環保部的最新數據,可謂為中國環保拉響了最凄厲的警報。如果我們還不警醒,這一代中國人得到現世報不說,還會貽害后代,將大好河山變成一片殘山剩水留予子孫。果真如此,這一代中國人將是中國民族的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