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朱熹妍 “同事開玩笑說，現在可以乘機出去休個假。”信托經理劉豐說。

入行3年來，他忙得從未休過假，這期間，他所在的信托行業資產規模從2萬億元飆升至近10萬億元。

近期在銀行間市場突然出現的流動性緊張，讓背負“最大影子銀行”名聲的信托行業余震不斷。

依靠銀行輸血的單一信托面臨斷供，集合信托也因為收益普漲的短期理財產品而遭遇客戶被搶，更大的兌付危機在持續上升的社會融資成本的陰影里慢慢降臨。多地傳來的監管摸底兌付行動，更被業界看成是貨幣政策大調整前的考察行動。

在前景未明時，一些信托公司開始收縮戰線，變得謹慎。

源水承壓

月末、季末、半年末，在這個讓金融機構異常敏感的節點上，資金面緊張從銀行間拆借開始，逐步蔓延。“銀行斷供，大金主因為流動性緊張也猶豫不前。”劉豐說。他所在的信托公司從5月開始就感受到壓力，最近一個月整個公司就成立了3筆單一信托項目，不到去年同期的1/3。“好幾個項目本來都談好了，機構那邊卻放不了款。”

劉豐的辦公室在銀行、金融機構聚集的金融街，這方便他與其他機構溝通業務。

這幾天，劉豐取消了所有出差的計劃，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跑銀行，協商之前的融資項目放款。不過，他知道一切都是無用功，在被很多同行擠滿的辦公室里，銀行的人顯得比他們還著急。一家銀行近日設計的短期理財產品年化收益率達到10%以上，已經超出了信托能夠承接的范圍，這意味著銀行愿意貼錢融資周轉。

在中國信托業協會一季度的統計數據中，在近9萬億的信托資產規模中，近7成是單一信托，而銀行理財資金則是最大的購買者。如今，隨著最大金主陷入“錢緊”狀態，單一信托發行也陷入困境。

有多大規模的銀行理財產品流向信托，尚待查證，不過，這些理財產品往往打著綜合投資的旗號。不過它們擁有相同的盈利模式——短期借債投入長期項目，錯配可帶來平均高達6%的收益差額，這與存續期1~3年，年收益超過10%的信托貸款項目配合無縫。只是，近年來銀行理財并未等到這些渠道及時盈利還款，而是將雪球越滾越大，不斷發行新的產品以及從銀行間市場進行拆解成為最常見的為到期產品進行融資的來源。

6月初，一場始發于銀行間同業市場的流動性困境打破了這場循環盛宴，一向依賴銀行資金的信托公司也在這場流動性的風波中受到沖擊。

集合信托和資金池產品的銷售也受到一定影響，銀行從金主變為“對手”。“一些正在猶豫是否投資信托的人們，似乎看到了更好的選擇。”一位國內大型信托的內部人士表示。目前，市場上的短期理財產品收益大幅提高，已經接近信托項目的平均收益。另外，銀行強大的信用支撐以及理財產品靈活的存取模式也大大占了上風。

樂觀的人仍在等待7月，他們認為市場中流動性緊張問題將得到緩解，影響應該逐步減弱。悲觀的人卻認為去杠桿化將是長期趨勢，銀行將對資金用途謹慎，單一信托收縮只是開始。

調整步調

“預計接下來的幾個月，漣漪效應會波及理財產品市場、票據融資市場和信托領域，接著是那些高度依賴影子銀行的借款者，例如地方政府、中小企業和開發商。預計融資成本將上升，風險大的借款者獲得貸款的機會將減少。”巴克萊銀行6月27日發布的報告稱，央行聲明平息了市場，但是難以避免漣漪效應，一些小型金融機構違約甚至破產。

其中，信托的風險來自融資成本上升后，很可能出現的借款者大規模違約。這也正是貨幣政策改革最大的風險——系統性風險提前暴露。

各地傳來的信托摸底風聲更讓人緊張。

近日，江蘇、上海、浙江和廣東的多家信托公司收到銀監會非銀部門下發的通知，要求著重上報2013年6月25日至12月31日期間到期的信托項目情況，并要求寫明上述信托項目明確的兌付資金來源。

與往年相比，這次如此細致的要求說明資金來源實屬罕見。一位信托公司的副總分析稱，監管層此次摸底極有可能是為了考量在這一次央行的“金融測試”中，作為銀行信用鏈延長部分的信托產業的兌付風險到底多大？這也許是在為貨幣政策調整前的劑量考察。

“信托公司需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和相應的安排。”一位信托業協會理事撰文表示，對于銀行的“去杠桿”持續下去，最明顯的影響可能是信托的資金來源進而影響到信托的規模，更深層看，可能影響到信托的資金池問題、項目安全問題以及接盤處置風險的市場基礎等等問題。從這樣的角度看，宏觀貨幣政策對于信托行業的影響應該是漸進式的。

面臨不確定的貨幣政策，一些信托公司正在調整業務擴張的步調。“這個時候去追求規模，一旦時間節點上沒有安排好，很可能給自己找麻煩。”一位中部信托人士表示，內部審批項目的節奏開始發生變化——要求確實融資方的抵押物的變現能力，盡量錯開項目的兌付期，對于重復信托貸款的企業慎之又慎。

不過，臨近周末，劉豐說自己要出差，去拜訪的是一家在二、三線城市經營項目的房地產開發商。因為公司預期如果“激活存量信貸”成功，資金回流銀行信貸系統，房地產、基礎建設將重獲商業銀行的青睞，信托在這兩個領域的擠出效果可能尤為明顯，所以必須抓緊一些有意向客戶。

信托公司面臨的難題是，如何在政策未明的情況下，在擴張與穩定中找到平衡。如果僅僅只是一次探底測試，一切又將不一樣。

“錢緊導致金融市場間融資成本迅速上升，短期內對信托產品成立有負面影響。但如果社會資金成本上升只是短期現象，這種變化在短期內既會提高到企業通過信托渠道的融資成本，也會提高委托人的期望收益率。我仍然看好信托公司2013年全年的盈利增長，預計2013年行業利潤增速將從2012年的45%增長到50%以上。”銀河證券非銀行金融分析師馬勇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