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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卒之春
    導語:春意最濃的白天,一定要配上寒涼的夜晚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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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觀察報 張宇凌/文 編輯老師來電說,請寫江南的春天吧,北方的畢竟不夠意思。

    老師了解,我作為一個“以物喜,以己悲”的人,實在無法很酷地執行“不要相信春天”的忠告,對那些易腐壞的東西:春天,鮮魚,美人兒,時蔬,童年……懷著難以自拔的感情。

    老師還去過我們在蘇州的家,知道我們每年像燕子一樣飛回去,然后做很多燕子絕不會做的事情。這些事情之一,就是在住家的園子:“南石皮記”里請人來唱曲子,有樣學樣地做堂會。每次都有《牡丹亭》。

    我們通常清明后回去。那時家門口的兩棵櫻花樹正盛開,中間搭著鄰居的晾衣桿,上面有從內到外各色衣服。我常想,時尚品牌應該拍一組大片,把他們的春夏新裝也照這個樣式來處理。只要一出太陽,我們園子到網師園之間的小巷內仿佛一聲令下地迅速架上了晾衣桿,有點“閃晾”(flash drying)的意味。架在樹上,架在電線桿之間,架在兩個相對房子的窗臺間,那迎風招展的架勢帶著張揚的蘇州口音。

    這時節回來,家門口的枸杞嫩葉早被摘光了,香椿芽兒也沒了,園子里能采能摘的,都被畫眉、啄木鳥、鸕鶿、蜂蝶、白蟻……以及豪爽的鄰居弄走了。剩下的格外令人珍惜,就是滿架的紫藤,一壁的薔薇,一枝出水桃花……挑這三樣來說,是因為這三樣的花瓣都可以和著糯米粉跟蜂蜜做花餅來吃。最重要的元素是豬油,蘇州老太太賣的青團里能吃出白白的肥肉粒來。沒有糯米跟豬油鋪墊的,必不是江南的春天。

    要開堂會那天,傍晚五點半,就聽到外面有摩托車的聲音。這是班子里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他們白天都在昆曲院和昆曲博物館工作。

    在我家客廳的八仙桌旁,兩位飾演柳夢梅和杜麗娘的演員各占一邊,他們出于戲臺本能而總是背靠里間,面向客廳和主要通道的兩邊,仿佛知道私家堂會上,化妝就是一場b級片。把紅色塑料邊兒的小鏡子支起來,各種妝彩像印泥一樣發出油悶悶芳香,蒲公英形狀的絨毛粉刷子彈出白色煙霧。他們的筆袋子跟畫家的一樣,一打開就掉出各種不同的化妝筆。

    他們都姓張,自稱是兄妹,不到三十,確實有幾分相像。鼻梁挺直,眼線唇線都又彎又長,肌膚像太湖白蝦一樣水白色,被卸妝棉磨出幾分透明,一張臉似乎是為濃彩準備好的白地兒。唱戲是掛相的,因為面部肌肉從小以某種方式運動,比如這兩位,可以說是掛著春相的吧,因為那么年輕就參加了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從此人家就總是請他們唱這一出。日日里連練帶演,含巧笑千回,拋媚眼萬次,唇線眼線自然就彎了長了。

    化妝阿姨是另一位春意盎然的人。她其實是一位插花大師,并不管面部,只照顧頭部。先固定好頭套,再拿出一縷縷長長的假發,用皂莢液把它們浸濕,然后彎成一個個水滴形圈圈,貼滿女演員的鬢角和額頭。這就仿佛做好了花托兒。百寶箱里面的“珠寶首飾”都是仿制品:洋鐵,玻璃,塑料,絲絨……她站在女演員身后,凝視著鏡中人的形象,看一看,插一只,看一看,換一朵,一直在頭上把珠釵插了二十多支。就由這么些廉價的當代材料制造出一個古典大美人,真仿佛一次行為藝術。那些珠花從“杜麗娘”的頭上向著四面八方做表情,有的正面微笑,有的側身傾聽,有的伸手召喚,釵頭上吊著長長金屬流蘇的,簡直就是觀眾的手指,輕輕撫觸著她臉上的肌膚。這時候演員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卻讓你覺得已經是另外一個人,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改變了。因為頭上的分量,“杜麗娘”的頸項立刻硬挺了起來,整個身體都繃緊了,端正正穩當當地走進園子,向著戲臺挪步,頭上那二十多個顫巍巍、亮閃閃的小蕩婦,一路在花間夜色中招搖。

    她的戲袍是粉紅色繡了玫色牡丹花的,他的則是月白色繡了紅色桃花的。最后披掛上身,似乎證明了古典戲曲美學的又一次完勝,證明了即將上演的野合春夢中,肉體是如何的不重要。

    講到美學,其實我私心里總會矛盾起來。讓我自己最難忘的,到底是北方還是南方的春天?那些在河南山西度過的,拜訪石窟和古墓的春天?那個在洛陽讀《牡丹志》,撫摸百年石刻上牡丹的春天?還是這些在太湖邊訪茶觀雨,在深院中醇酒肥魚,聽《牡丹亭》的春天?

    不過,話說回來,關于美的矛盾總是同心圓的幻象,圍繞的事實只有一個:哪個春天是任何美學可以完勝的呢?美跟勝利有個屁關系。“美”對于我這個人,在任何季節,都不像是英雄凱旋,而更像是懸在城墻上的小卒,被射落之前,望見的那片遠景。所以還是以我小卒的角度,本分地繼續完成編輯老師的任務吧。

    戲臺在湖水對岸,講究隔水聽音,我們都坐在伸出水邊的木臺上。在座的客人沒有幾人可以聽懂唱詞,我們則是聽過了千遍,真實的情況常常是:今夜無人入戲。人們聽著聽著,漸漸地就會把這臺戲當做園子的一部分,如同那些由飽含寓意的動線串聯的亭臺樓閣,那些一步一典故的石碑、對聯,那些被一遍遍調整過姿態,枝葉生長的角度都符合預測的植物,那座隔絕外界的九米高墻……都是難以進入的部分,心里會蕩起一陣攻城者的疲憊。仿佛懸在爬不到頭的城墻上。只有抬頭看看有電線穿越的天空,放縱地大嚼幾口豬油花團子,才能用胃的重量平衡傾斜感。

    不過也多虧聽戲出神,方可入神地體會夜色,我更偏愛夜色里的春光。假山的青灰色模糊了,體積在夜色中膨脹,黑色的洞窟和高聳的石峰間最容易藏小動物,悉悉索索地帶來森林的氣息;山上的樟樹和櫟樹整齊細碎的新葉,在山體上灑下印花圖案般的陰影;身后的樓之間挺立著青桐,它們在三層樓高的枝上結了褐色燈籠一樣的籽,有時候會啪啦啦地一路拖降下來。紫藤在夜晚的香氣更加強勁平穩,如同拉長聲音的催眠曲從我們身后的走廊架上傳來,一只香味的手掌輕輕拍著每個人的后背;茶花的絳紅和薔薇的淡粉都降了幾個調子,但不論夜色多暗,仍然是絳紅和淡粉,而且多了一種溫暖,像是黑影中的紅唇和羞紅的臉。桃李的枝葉變得凝重而親近,仿佛什么事已經決定,一位期待了三個季節的朋友,終于要跟你談心。一吹風,它們的花瓣就毫不猶豫地猛然灑落水面,坦白地表示,它們毫不猶豫愛你,卻又脆弱不堪。一尾尾餓了一冬、食欲旺盛的紅鯉魚,陸續在戲臺聲光下的水面窗口躥起,潛過。波光中倒映著臺上的人影,被紅色魚形的火苗靜靜舔著。

    一切都像在一個魔法玻璃球中,就是那種放在案頭,一晃就會有無數亮麗的碎片在里面飄動的那種。那么輕薄的碎片在那么厚重的透明玻璃里,在微小的空間里飄動。

    每到戲開始一陣子,我就感到,春天的意味,不是讓人爽快,而是讓人感到不自由。“零落江南不自由”。仿佛小紙片兒一樣飛起來,然后撞到了透明厚重的東西。那種被搖晃起來又困住的煩躁,才是所謂的春心吧。

    春夜也沒有夏夜那種蒸騰和裸露。春意最濃的白天,一定要配上寒涼的夜晚才完整。后勁大的紹興酒,喝到后來也會倒酒寒。戲散之后,客人們都紛紛撤回屋子里聊天兒。人們七倒八歪地,亮麗的春裝上胡亂披著冬天的厚外套,開始覺得有點自在了,開始覺得這樣大費周章地人為“鬧春兒”,于不知何處有一點幫助了,聊起來也越來越像燕子一樣啾啾的了。

    這時候,窗外的依然不會消停。一只碩大的鸕鶿,會按點兒從南苑賓館的池塘飛過來。立在我們的湖中間捉魚吃。每捉一次,就在沉寂的園子里,濺起嘩嘩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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