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謝良兵 趙憶 1978年初,北京大學法律系77級83名學生,陸陸續續地從全國各地來到了美麗的燕園。在入學后的一次全班大會上,上海來的何勤華一邊聽系領導講話,一邊翻看著同學的花名冊。突然,他對跟在他學號后面的37號同學產生了興趣。
此時,何勤華身邊的一位同學也在翻看著花名冊。“哪個是李克強?”何勤華問這位同學。“我就是,你是何勤華吧?”身邊的這位同學回答道。這兩位同樣出生在1955年,有著同樣農村工作經歷的同學就這樣認識了。
來北京大學之前,李克強是安徽省鳳陽縣大廟公社大廟大隊的黨支部書記,還是安徽省的“學習毛澤東思想”先進個人。而現為華東政法大學校長的何勤華,在接到北大錄取通知書時,已是上海郊區農村的鄉團委書記。
入學
北京大學并非他們的第一志愿。何勤華原本想上的是復旦大學哲學系,李克強的第一志愿則是安徽省的一所師范學院。20年后,李克強在回憶當初填報志愿時的心情時這樣描述:“當時的我多數時間是和鄉親們一起為生存而忙碌,(對北大)幾不敢有奢望。”
最終,與很多同學一樣,李克強被擁有優先選擇權的北大提前錄取了。不曾想,從本科到碩士,再到博士,李克強做了十年的燕園學生。
當時83名學生中有三人來自安徽,除了李克強,陶景洲也是其中一個?,F為美國德杰律師事務所亞洲業務執行合伙人以及同學會召集人的陶景洲坦承,和李克強這位老鄉在大學期間的交流并不多,但畢業后每次召集同學聚會時,李都會很爽快地答應。
在陶景洲印象中,李克強嚴肅認真,稍有些內向,沉默而不張揚。“班里拍集體照時,李克強總是喜歡站在后面,或者站在最邊上。”陶景洲回憶說。盡管如此,同學們幾乎都對李克強刻苦學習英語的情景印象深刻。
當時的中國大學里尤其是法律學科,中文教材很少。要想深入學習,只能啃英文原著。但這些小學、中學都在“文化大革命”中度過,沒有外語基礎的同學,對于英語一切都要從零開始,高考前在農村插隊做知青的李克強也不例外。
根據何勤華的回憶,李克強自己制作了一個小本子,正面是英語單詞,背面是中文解釋,苦記硬背。“走在路上也在背,上食堂吃飯排隊時也在背,外出坐公共汽車等車時也在背。”正是這種努力,李克強在大三時就已開始翻譯英文原版的法律文獻。
在陶景洲的記憶里,李克強翻譯了《英國憲法史綱》,由法律系打印,作為教學參考。后來還在龔祥瑞老師的指導下,作為第一譯者和其他系的幾位同學翻譯了英國著名法官丹寧勛爵的名著《法律的正當程序》。“當時也讓我們參與,但太難了。”陶景洲說。
何勤華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和李克強等人去聽學術報告,外國專家講到了“canon law(教會法規)”這一專業詞,何不懂,便問李克強,李的準確回答讓何暗暗嘆服。陶景洲也曾在宿舍和李克強爭論“laymen(外行)”一詞的意思,最后證明李克強的理解是正確的。
學子李克強
現為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的宋凱楚,曾和李克強一個小組并同住一個宿舍。每到活動時間,他們經常在一起打籃球。據宋凱楚介紹,李克強的籃球技術一般,但比較勇敢,動作比較靈活敏捷。“他稱作農民式的過人,農民式的投籃。”宋凱楚回憶說。
李克強的另一個業余愛好是下圍棋。何勤華回憶,當時李克強的圍棋伙伴有兩位。一位是教中國法律思想史的老師張國華教授,兩人關系比較好;另一位是同學,現任山東大學法學院教授的武樹臣,“他們下圍棋經常一下半天就過去了。”何勤華說。
這種愛好讓李克強的思辨性和邏輯性不錯。大學時的李克強思想比較活躍,經常思考立法和國家政治的互動。宋凱楚說,李克強辯論時情緒不激動,但講的比較多、比較快。而在何勤華的記憶里,討論時李比較中庸。“他不會很極端的,不會像憤青一樣。”
何勤華評價當時的李克強是“思想上比較開放,行為上很穩的一個人”。但他對那些保守觀點是絕對持批判態度的,比如當時有的同學認為法律是鎮壓工具,李克強是批判這種觀點的。“他對文化大革命,左的思想,也是深惡痛絕的。”何勤華說。
大二時有一門選修課是《經濟法》。陶景洲認為,李克強正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對經濟產生了興趣,這也是李去經濟系旁聽課程的原因。他們還有一門《國際商法》的課程。彼時剛創辦不久的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招十多名實習生,陶景洲和李克強都去了。
陶景洲回憶,他們在中信實習了一個多月,每天都去中信總部所在地崇文門看材料。從中信公司的案例材料中,他們學會了如何用法律規范投資行為,如何用合同來約束企業行為。時隔不久,中國出臺了第一部外商投資法《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
為了英文授課的選修課《海商法》中的海上事故處理等實際問題,陶景洲和李克強等人還赴天津新港實地考察。上碼頭,登輪船,專門看了卸貨區,了解貨輪裝卸貨的各個環節,內容很細致。陶景洲說,李克強表現出很強的實際工作能力和語言溝通能力。
相對于大一大二時的專攻于學習,大學后期的李克強在同學們的推舉下,開始了學生干部的生活。何勤華說,當年為了確保系學生會主席由77級的人當,同學們推舉了原本一心只想做學問的李克強。“一開始他不太愿意,后來做得還挺好。”
在陶景洲的記憶里,李克強給姜明安(現北京大學行政法教授)當過一回紅娘,但沒成功。當時姜看上了中文系一個女孩,讓李幫忙去說,幾天后李回來說:“哎呀,中文系的女同學都很開放,說‘既然姜明安看上我了,你就讓姜明安過來談,你來干嗎?’”
留校
李克強的熱心腸和很強的組織能力,讓他的學生工作如魚得水,也為他畢業后留校繼續做學生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1982年初,李克強成為當年的北大優秀畢業生。最初,“全優生”李克強和班里學習比較好的同學一樣,正在積極準備出國去歐美留學。因為他想做學術,以后當教授。據何勤華等人回憶,以李克強當時的學業成績,出國的成功幾率非常大。
不過,時任北京大學黨委副書記的馬石江,看中了李克強的領導才能及沉穩性格,先后十多次找他談話,要求他留校擔任共青團北京大學委員會書記。馬石江是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老黨員,離休前曾擔任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
最終,在那個一切聽從組織安排的年代,李克強留校。當時他的編制在經濟法教研室,另一個身份則是北京大學校團委書記。不到一年時間,北大團委在李克強的努力下,很快成為共青團中央的宣傳典型。
剛一上任,李克強便創立了北大學生議會常代會,成為全校學生代表大會閉會期間的最高權力機構,被譽為“學生人大”;同時創立了培養骨干,加強團的隊伍建設的北大團校;同時舉辦與學生密切相關的各類活動,解決學生面臨的許多實際問題。
此時的李克強依然保持了不少求學時的銳氣,這讓他顯得有些另類,而常招致其他領域的團干部的非議。在1982年北京市共青團七大上選舉共青團十一大代表時,這名北大團委書記意外落選。后來通過時任中組部副部長的王照華干預,李才得以列席。
當年12月31日,共青團十一屆一中全會召開。王兆國當選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列席的李克強被選為團中央常委。不久,李克強被正式調至團中央,出任共青團中央學校部部長、全國學聯秘書長。從此步入政壇快車道。
李克強在團中央工作時,陶景洲曾到他辦公室去過很多次。陶景洲印象深刻的是,李克強的辦公室很大,桌上和沙發上都堆了很多書。當時他的工作并不是很忙。宋凱楚當時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距離團中央不遠,也常去李的辦公室里坐坐。
陶景洲說李克強當時對下屬比較關心。團中央有一個同事要去法國進修,李克強讓當時在法國留學的陶景洲好好照顧這位同事,并說:“照顧不好找你算賬。”宋凱楚則記得他曾帶兒子去李的辦公室坐時,李克強很喜歡孩子,還將一個小面具送給了他兒子。
1985到1993年,李克強又任共青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兼全國青聯副主席,1993至1998年,升任共青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兼中國青年政治學院院長。并在此期間,回到北京大學,在經濟學院經濟學專業讀在職研究生,獲經濟學碩士、博士學位。此后,1998年,李克強調任河南,開始了其地方從政的經歷。
2002年,北大法律系77級畢業20周年聚會,時任河南省省長的李克強作為學生代表發了言,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同學聚會。2012年,畢業30周年的聚會,已是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克強寫來了一封信,希望同學們能發揮余熱,繼續為中國的法治建設做貢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