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黃智虎/文 交通新規實施后,引起了廣泛討論,尤其是關于闖黃燈的規定讓許多人詬病,演繹出了形形色色乃至荒誕不經的解讀。“黃燈”這一具有象征性的符號,不經意間成為中國人對于混沌區域改革反應的一塊試金石。
在交通信號標識里,紅燈表示禁止,綠燈象征通行,黃燈則是通行到禁止間的一塊彈性區間,或行或停,通行人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交通現象不是只受制于法規的,除規則之外,交通行為中更多需要的是禮儀。但客觀的現實是,中國目前的交通禮儀還處于一個比較低的層次。大家遵守的都是不得不遵守的規則,而對于具有彈性的禮儀多半是以“于我有利”的標準來執行的。例如,“紅燈停、綠燈行”的規則已經能被遵守了,但“行人優先”這條禮儀卻難以實現。黃燈問題同時介乎規則與禮儀之間,于是便給爭論帶來了空間。
低標準的交通禮儀已經在傷害著我國的交通水平。其實,交通新規出臺前,憑我個人經驗,國內的事故率似乎就是要高于國外一般水平。每次開車上北京四環,幾乎總是能看到交通事故。這也是四環經常擁堵的重要原因。北京四環是沒有紅綠燈的,事故率之高起初讓人懷疑這條路有什么詭異之處。后來,我發現其實這和路沒有什么關系,但和開車的人有很大關系,也就是駕車人鉆空子的習慣惡化了道路交通狀況。好歹在國外開過幾年車,慢慢就看出了區別,即國外行車間的車距普遍要大于國內。在中國開車,想和前車拉開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是不太現實的,但凡稍有空間,便會有車毫不客氣地鉆進來。大多數情況下這并不違章,只屬于行車禮儀,但如此一來,所有的車都只能和前后車之間保持非常短的距離,而這種距離是不足以確保行駛安全的。
這種見縫就鉆的習慣已經滲透到了我們的每條道路,包括紅綠燈前。所以,每每在黃燈亮起后,我們最??吹降牟皇瞧囆煨焱O?,而是加速通過。為什么會有如此普遍的習慣?是車多嗎?不是只有中國才車多。交通信號設計不科學?我們本就是向國外學的。說到底,這是禮儀。禮儀來源于文化,而這種禮儀根源于我們國民文化深處的“鉆空子”文化。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認為“貪心”是中國人的最大缺點,鉆空子的原因其實就是貪心。與其他的貪心不同,鉆空子更多的是漠視公共的大眾的利益,通過尋找現行法律和規則的漏洞以最大化地實現個人利益。和世界其他民族相比,鉆空子是我們文化基因中很有特色的一部分,面對選擇,這種文化基因會使人催生出幾種表現,一是崇尚功利主義,不論對錯,管用就行;二是浮躁心態,生怕落后,害怕吃虧;三是機會主義,只要沒有懲罰,可以果斷犯規。
一種民族性格的形成有非常復雜的歷史原因,例如資源有限、生存環境惡劣、歷史上不公正的制度、缺乏宗教信仰,等等,共同造就了我們這個民族孜孜以求于從縫隙中尋找私利的鉆空子基因。不能一概而論這種文化特點的歷史屬性,例如,兵不厭詐便是一種鉆空子文化。但在當今社會,這種觀念和行為模式會大大地損害社會運行的效率,降低人的幸福感。在以法治和和諧為目標的社會進程中,對這種文化是必須予以否定和排斥的。
對待黃燈既需以規則視之,也需以禮儀待之,其模棱兩可的性質實質上給了行車人更多自由裁量權。如同中國許多其他領域的改革,基于這種權利的行使現狀是決定其改革方向的基本依據。但在中國,黃燈權行使得并不好,“等黃燈”少見,“搶黃燈”成了更為司空見慣的理性選擇,對于很多駕車人來說,其快感相當于占了一次紅燈的便宜。這種行為的危害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公安部出臺的交通新規應是基于這種現狀,不得已而為之的舉措,希望以剛性的更為嚴厲的制裁來矯正整個社會較低水平的行車禮儀。盡管其執法標準應更加具體,但其直接目標對象是自控力較差的駕駛者。當然,這也就不可避免地會傷了一些高素質駕車人的自尊,并對另一些老實本分的駕車人造成了困擾。這也是改革中必然造成的誤傷,是另一種無奈。
所以,對待黃燈新規的討論可以作為許多其他改革的鏡子,也能沿著更寬的路想象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