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沈念祖 “不好意思，請等我忙完這幾天。”為了趕在年底前把課題報銷的事情做實，林家（化名）已經婉言拒絕了多次朋友的邀約。

林家是首都師范大學的一名教授，為了在“政策”來臨前把報銷做實，連續幾天都在張羅課題經費報銷的事。

為加強和規范公務支出管理，北京市財政局于12月17日下發《關于實施市級預算單位公務卡強制結算目錄的通知》，從明年1月1日起，北京市市級預算單位將全面實施公務卡強制結算目錄制度。小至印刷費，大到差旅費等17個公務支出項目，都必須刷卡結算。

林家想趕在公務卡全覆蓋前把報銷的事給辦了。“說白了現金報銷還不就是把課題資金的錢放到自己口袋里。”

最后沖刺

公務卡是指預算單位工作人員持有的，主要用于日常公務支出和財務報銷業務的信用卡。

早在今年9月，財政部就表示，中央預算單位原則上不再使用現金。地方省、市兩級財政部門要結合本地實際，于2012年年底前建立公務卡強制結算目錄制度。

隨后，北京市財政局表態，“去年北京市級行政單位已經使用上了公務卡，而在今年年底前,所有的市級事業單位也都要覆蓋到。”

首都師范大學作為市屬重點大學正屬于此次要覆蓋范圍。為了給明年推行公務卡結算制度做準備，林家所在的首都師范大學決定于12月1日開始在文學院、國際文化學院、生命科學學院推行無現金報銷試點工作，并將在2013年全面開展此項工作。

首都師范大學處于中國高校和科研院所最集中的海淀區。海淀區檢察院檢察官鐘鳴發現，科研領域正成為腐敗高發區。由于科研經費支出采用現金支出、事后報銷的形式，交易真實性及資金流向調查難度較大，因此，檢察機關在查處科研腐敗問題上也常常存在取證難、證據固定難的問題。

鐘鳴呼吁，在科研經費管理領域推行公務卡結算制度，“所有使用財政資金的科研單位都應全部納入公務卡使用范圍。這樣做減少了現金環節，提高了財務透明度，進而起到預防腐敗的作用。”

在科研領域推行公務卡，課題經費的支付明細信息能夠通過銀聯網絡系統，實時向科研單位財務部門反饋。因此，林家對有了公務卡之后可能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也有預見。“我剛剛報了一個15萬的課題經費。這筆錢原本是在2015年之前報都行的?？墒俏胰绻F在不報，等到公務卡全面強制推開之后，我要報銷什么都要有明細。辦公用品、差旅費等等都是分好區的，在這區域之外就報銷不了。”

事實上，從2010年4月15日起，海淀區屬行政機關及事業單位就啟用公務卡結算,100家單位作為試點。不過，在高校層面，公務卡推進的程度并不一致。比如，中國青年政治學院作為團中央直屬單位，從今年6月起全面使用公務卡，并把交通銀行作為公務卡發卡行，印發了《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公務卡管理辦法(試行)》，對于公務卡使用作出規范。國家行政學院則采取自愿的原則，教師和行政人員均為自愿辦理。國家行政學院一位負責行政工作的員工告訴記者，自己辦了公務卡，但是基本不用。“現在還是過渡期，公務卡、現金兩種報銷方式都可以，自然是選擇后者。”

改革攻堅

北京2007年底正式啟動行政事業單位公務卡改革，至今已有5個年頭。

截至2011年底，市級和16個區縣900多家預算單位、23個街道和2個鄉鎮實行了公務卡改革，發卡7100余張，2011年消費還款達5900余萬元。然而，同年北京市招錄公務員人數為4191人；市級黨政機關、全額撥款事業單位的“三公經費”財政撥款支出合計8.64億元。

各個區縣的公務卡改革先后正在進行，進展并不一致。東城區于2008年11月正式啟動公務卡，全區各預算單位共辦理公務卡217張，2012年1月-11月，共持卡消費249筆，涉及資金70萬元。“截至目前，東城區已經實現了財政部提出的‘在2012年底前將公務卡改革要覆蓋到各級政府及其所屬預算單位’的目標。”東城區財政局局長崔燕生介紹說。

崔燕生表示，使用公務卡后，將預算單位財務人員從以往繁瑣的提取現金、保管現金等業務中解放出來，并且減少了小額公務支出支票的領用量，節省了預算單位的人力和管理成本。同時，通過公務卡先消費后還款的特點，進一步簡化了公務報銷程序，免除了預借現金等工作環節。

而作為較早啟動試點的海淀區共計開卡2636余張，通過公務卡消費近1.1億元。海淀區財政局辦公室信息研究員王珧說，目前各單位現金支付量較改革前有所下降。

海淀區已將公務卡的觸角伸向基層。王珧介紹：“我區某街道辦事處，將社區居委會作為科室管理，為居委會工作人員開辦公務卡，改變原有現金結算管理方式為公務卡和支票結算方式。居委會水電費等日常零星辦公支出都盡量使用公務卡刷卡支付，公務卡結算方式解決了居委會距離街道遠，辦理支票支取和報銷不便問題，減輕財務工作量，同時也規范了居委會財務管理，避免違規問題發生。”

截至今年9月，16個區縣中已有9個區縣實施公務卡制度改革，其余區縣正在進行系統調試，按計劃都要在今年年底前開展改革。

然而，這一系列數據背后，公務卡的推廣卻被低使用率潑了冷水。

中國政法大學財稅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認為，預算單位積極性不高是公務卡使用效率低的根本原因，公務卡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他們獲取不正當利益的漏洞。

今年9月，財政部和中國人民銀行下發通知，要求全面推行公務卡強制結算目錄制度。地方省、市兩級財政部門要結合本地實際，于2012年年底前建立公務卡強制結算目錄制度，將預算單位差旅費、招待費和會議費等公務支出納入強制結算目錄范圍。

隨后，北京市財政局在接受《新京報》采訪時介紹，2011年北京的大部分黨政機關已納入改革范圍，今年則將全面推進市級公務卡改革，并對尚未實施改革的700余家市級預算單位組織了公務卡制度和軟件培訓。

公務卡的局限

“光靠公務卡哪能解決腐??？由于資金流向、項目、數額等更清晰可控，公務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不合理的‘三公’經費支出,降低增長速度。”施正文表示。

為規范對公務卡的使用監管，北京市先后出臺了《北京市市級行政事業單位公務卡管理暫行辦法》、《北京市行政事業單位公務卡制度改革實施方案》對建立公務卡制度的總體思路、公務卡的概念和結算范圍、辦理及人員范圍、使用和報銷、公務卡代理銀行的選擇、公務卡支持系統建設等內容作出了具體規定。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百度知道”上，一個網友已經開始向行家提問請教：“我用自己的公務卡，拿去套現，然后向單位報銷，但每月金額不會太大，也就幾千塊錢，每月都能還款，這樣容易查出來嗎？懂這方面的行家支支招，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嗎？”

見招拆招，為防止公務員套現，一些地方試點從制度上作出嚴格要求，《北京市國土資源局門頭溝分局公務卡管理暫行辦法》規定，“嚴禁持卡人通過公務卡提取現金進行公務消費。通過公務卡提取現金視同個人消費，所發生費用由持卡人承擔。”

“一個新政策一開始確實非常有用。但是一旦實施一陣子，立馬就有提供對策的人找上門來了。”林家對于公務卡推行后的效果也提出了質疑。

“由于三公經費沒有完全公開透明，因此公務卡不能從根本上杜絕浪費，每個部門單位，每個公務人員，其公務支出應該是多少，很難確定一個精確的數據，也就是說，各部門單位公務支出只需不太離譜，依然有機可乘。”長期致力于“三公經費”公開的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部教授竹立家說。

此外，竹立家認為，小金庫的泛濫也會使公務卡推行流于形式。因為有權力的官員，憑借小金庫幾乎可以不受公務卡的限制。

施正文亦表示，公務支出從現金結算到刷卡消費，終究只是結算方式的變化。為了讓納稅人的每一分錢都用到該用的地方，都經得起納稅人的質疑，必須做到預算民主、財政公開、監督有效，這是一個大的前提，如果大前提不具備，充其量只是技術手段的公務卡只是給公務支出的浪費和腐敗增加了一點小小的障礙而已。

鐘鳴認為，雖說公務卡的作用有限，也存有一些弊端，但依然不失為對公務消費監管的一種積極探索，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不合理的“三公”經費支出，降低增長速度；能進一步完善和規范公共財政管理，有利于減少和控制不合法、不合理的公務支出；有利于控制支出項目和數額，避免一些浪費和腐??；有利于審計發揮監督作用等。

竹立家表示要想完全“卡住”腐敗，恐怕還得從“陽光預算”、加強公開、積極接受人大審查和監督、全民監督上用力。

“公務卡改革還要和各級政府部門的預算編制制度、預算審查和監督制度以及預算執行后的審計制度的改革相結合，才能更好地發揮其預防公務腐敗的作用。”施正文說。